“西湖的水 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做一团火焰，啊 啊 啊”歌声依然在人群中飘荡。歌声从植物园深处飘来，在小城夜空回响。

植物园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从人群间隙间，我看到一群“小矮人”，竟然有五六个，还都有一副好嗓子。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为什么呀？”

“你追了我六年，我也没下决心是不是跟你谈。”

“不，是八年，还暗恋两年。”

声声入耳，震撼我心。他们的身形是矮小的，他们的打情骂俏是得体的，而我的内心是酸楚的。心酸。不忍再听，不忍再看。

这声音来自一对“小矮人”，男的差不多五岁孩子的身量，皮肤黑黑的，身体各部分的比例严重失调，但浑身透着成熟的气息。女的坐在轮椅上，似乎下肢畸形，长得蛮漂亮，大波浪披肩长发及腰。

日落时分，我和儿子骑电动车来往于体育场。他载我去，我带他回。直到万家灯火，我们才回家，看一路熙熙攘攘，灯火辉煌。今晚，回家路上，红灯，我停住了，透过道旁树我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已经几个绿灯了，儿子没有催促我走，默默不作声。

不顾及异样的眼光，我热烈鼓掌！一个小男孩去投了几枚硬币，我儿子也去了。人群里传来一阵掌声，那是一位大哥，为身残的艺人鼓掌，为献爱心的孩子们鼓掌。

我很佩服热情活着的残疾人。我们村有一个叫秀山的人。他走路不稳，五官歪斜，尤其是嘴闭合不上，时不时地流出口水。但他却靠收费品自力更生，还经常接济日子不好过的侄儿们。

一个受疾病折磨的孤独老人，生活是悲哀、不幸的。但他从不抱怨生活，他走街串巷收废品，与人交流，说笑，讲述见闻。虽然他口齿不清，说话你不一定能听懂，他还是不厌其烦说笑着。常与人下一种我们称之为“五周”的小棋，在地上横竖画五条线，构成网格状，用石子和小木棍做棋子。在辉渠、夏坡的大街小巷经常会看到秀山和别人下棋的身影，据说很少有人能赢他。

人们都愿意照顾他，不单是因为他可怜，也不单是因为他乐观自强，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感恩。

我们家的废旧物品大多是给他的，不要钱。他完全可以坦然接受我的好意。像他这样的残疾人，就算是乞讨也没人会说什么。但他总是给人惊讶和感动，那天他拿走了我给他的废旧物品，还带走了我们门外的垃圾，门外、大街，打扫的一尘不染。门口要是有一两根木柴或者一捆木柴，那一定是秀山捡来的，他曾经跟我说这些可以用来生炉子。

记得讲四年级课文《触摸春天》时，讲到残疾人热爱生命，热爱生活，我给孩子们讲了秀山的另一个故事。那是几年前，我们搬家，剩下一些不需要的东西，我跟秀山说尽管拿走。他不慌不忙收拾了一会儿，然后要给我三个一元的硬币。一个拾荒老人，而且我已经允许他可以带走所有他需要的东西，他还要把三元钱给我。我说：“秀山，你傻呀，自己不会花？”他的回答我记得很清楚：“你不用的给我就很好了，这个得给你。”

我和孩子们讲，秀山相貌丑陋，身体残疾，孤单贫困，但却坚定做人原则，有所为有所不为，是多么可贵。一个“不忍直视”的孤独的人，尚且能这样周全做人，知恩感恩，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心存感激，热情生活呢？

像那些“小矮人”，像秀山，他们的命运是可怜的，人生是悲剧的，但他们却又是那么认真、热情地活着。谁能小看他们，谁又能说他们不是大写的人？

作者：李凤娟，山东安丘人，教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