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轮车碾过的沟痕

已被灰色的水泥填平

我的脚再也触碰不到

家乡的一点灰尘

年轻的都已陌生

叔叔的脸越来越像父亲

见到阿姨的一刹那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冬至的天气有点冷

亲友们发自内心的热情

我发觉我的酒量

一回到老家就不行

一把刀

带什么礼物给你呢

尽管你一无所求

今天是冬至 

做晚辈的   好久不见

总不能空手

还没到植树的季节

而且你家门口

什么也不缺

荒草野枝   青藤缠树

苍松翠柏一片葱绿

我知道你不喜欢纸币

也没见过百元大钞

给你什么呢

除了一把   你曾用过的弯刀

我什么也没带

上山

脚下的 山路弯弯

到这里打了个死结 

感觉你一辈子   只有那一次

是被别人吹吹打打

抬着上山的 

躺在亲友   挖好的坑里 

作最后的总结

无论贫贱与富贵

都将归纳于草根之下

堆成半圆形

父亲   你不在的这几年

我学会了认错

即使面对一块石头

也可以喃喃自语

说上老半天

山

翻过那座小山

我便与父亲   分道扬镳了

我们之间   持续了二十几年的

明争暗斗

最终   以永不相见

作为结局

我到了外面的世界

去见识和攀登了   更高的山

但没有哪一座

像村头那座无名小山一样

见了   能让我

双膝下跪

暴发户

若干年后

当我    西装革履

跪在    一堆荒草前

喃喃自语

我发觉自己 这一生 

不管怎么努力

都是一个暴发户

因为   梦中的老屋

依然   家徒四壁

温馨的影子还是那身 

打满补丁的粗布

他们甚至   不认识十元以上的纸币

我拿什么 

可以证明自己富有

门柱子

父母一走

家里的老房子   没撑几年也倒了

先是屋顶漏雨

瓦片散落

紧接着雨水开始侵蚀墙体

一点点垮塌

直至成为一片废墟

再后来   连废墟也被杂草掩盖

剩下两根   院墙门柱子

东倒西歪

伫在老地方

每年清明冬至   回老家 

路过那里

看见柱子   我便想起父母

走过去   靠一会儿

摸一摸

老家的一棵树

临别时

就像每次   和母亲告别一样

我向院中的   那棵树

挥挥手

如今它是家中   唯一的长者

树枝上   小鸟应答

叶子点头

仿佛在说   再见   宝贝

常回家看看

这个家   还有我

杨小青，曾用笔名 心已远游，安徽省南陵县何湾镇合村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行走在城市群落，难忘心中那个自然美丽的小山村。翻过村头的那座山，去见识和攀登了更高的山，当再一次握笔写作，时光已过去二十几年。现在写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心中有缺憾，需要用笔尖来修补。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曾如此真实地存在过。当我们缓过神来，开始怀念他们时，已找不到一件与他们有关的物品。唯有文字，可以让他们重返旧梦，缓解思念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