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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竹鸣:天津陀螺
    • 作者:丁竹鸣 更新时间:2017-09-25 08:52:55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2399

     

    再次路过天津,黄黄的太阳挂在一望无际的高粱地上空。场景回到电影《红高粱》的粗线条。左右逢源的大巴为了逃避什么,弯来绕去地多走了好些路。八月的青纱帐,平原的自行车队,渔人`瓜摊似曾相识,一一后退。另一个炎热的中午,我把小船划进河汊纵横`芦苇青青的白洋淀。游人像叮咛在团团荷盖,挺挺荷箭上的红蜻蜓。天地一下子定格了永恒的宁静,使我联想起昔日淀中战斗的硝烟。

    天津的腹地如此深广。

    阅读早早地把我推上这片英勇的热土。这个当之无愧的华北首埠,同时可称毫不逊色的文学丰碑。《新儿女英雄传》、《野火春风斗古城》、《荷花淀》已成了上世纪中国文学的绝唱。诸多华北作家的抗日作品曾使我如醉如痴。理想主义之所以成为我的思维定势,大约从小学时代就开始了。关于天津的梦想,无可改变地与我的阅读联系在一起。

    红高粱,绿荷叶优美地剪辑了我的儿时记忆,眼前的天津,就化为战争时期人和自然血肉相并的典型,昭示了一种纯朴向上的民族精神。

     

     

    多次的奔波已经冲出了我的阅读。体会天津,我看到的竟是一个漂浮在梦幻里的城市。天津走进了我的四面八方。白昼的熙熙攘攘与别的城市没有什么两样,而夜晚它伸出了许多犄角旮旯。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游动,更不知道有什么奇遇会与你碰撞。紧张`沮丧`侥幸和拼搏,像幽灵时时可能光顾。

    有时我在东西两站之间投机,只为买一张徐州以远的硬座票。地势低平的西站远不如东站气派。它的好处在于偏僻而不为人知,但我的第一次尝试即告猜测的失败,不得不再去东站排同样长的队。伫立售票厅,我从东张西望到胡思乱想,从胡思乱想到心存希望,从心存希望到勃然大怒_只剩十几个人了,售票口啪地拉上了小门,害我站了四个小时的冤枉队。

    兴高采烈地买上了票,别急,还得挤一挤这辈子最难的一趟车。把行李顶在头上,前推后搡地进了车厢,四面一看傻了:这哪是乘车,简直是一车被捆在一起的筷子。你左挣右扎,动不了啦;甭说有座,连谋个胯下之席也休想。从晚七点到子夜,在人肉堆里一秒一分地检验我的腿功`腰功`肩功和骂功。徐州下车,凉风习习,摸摸自己一头臭汗,嘿,老命还在!

    对于匆匆往返的旅客来说,每一次都会发现天津站的更多内涵。霓虹灯下的广场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候车者。天很热,海河畔散发一阵阵尿骚味。听不见海河的水流声,铁桥的黑影拉住了一片孤月。环顾四周,有的呼呼大睡,有的辗转反侧。氤氲在人气中的人是不觉时间和不知孤独的。报纸席地,双臂当枕,仰望星空;除了天津站高高的主楼,默然的你,还能多想一些什么呢?

    有一个黄昏,大巴把我撂在了冷落的半途。深夜的树影投在河岸凝然不动。路灯也仿佛在瞌睡半明半暗。对面走过来一个并不高大,有点瘦弱的青年。他扶扶眼镜,开口检查我的行李。而我可怜的旅行包里,连一包香烟都不会有;翻来翻去,除了衣服就是书本。翻到一册通讯录,他倒颇感兴趣地看起来。看到一排文友的名字,终于弃我而去。望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我依然忐忑不安,对这位书生气的剪径者心存好感。大约贫穷者也会沾一点贫穷的光吧。

    有趣的是一趟夜车,我套了件印有《中央歌剧舞剧院》字样的黑色T恤。在广场的冷饮摊旁,车厢内遭来许多如电的目光。有人向我微笑,有人与我搭讪。在炯炯的对视中,我感觉被异化成一个芭蕾演员了。我相信沉默,毫不介意地摇开了我的折扇。而愈是沉默,假的就愈能变成真的了。这件文化衫的魅力如此之大,真使我毫无办法。反过来说,生活对于人们来说确很沉重,来点轻松的幽默有何不可。当误会变成一种美丽,我又何苦要拆穿它呢?

    我在午夜走进天津。天津站的经历对我来说,真是一次精疲力尽的拉练。在小旅社与流浪者`走私犯`小贩共睡一地铺。去人头攒动的门厅挤票,在热如蒸笼的硬座厢里炙烤;遍尝了奔波者的甜酸苦辣,分享夜幕下的喜怒哀乐。我们在车站的激流中浮沉,在浮沉中困惑,在困惑中解脱,在解脱中告别昨天;不过是一群旋转着的陀螺。

    旋转的陀螺体现了一种缺少定势的梦幻,而整个城市都在热烘烘的旋转中。我们这些外来者,只是在远离中心的旋子里,作了几次亲身的实践。九十年代的天津,一个现实中旋转着梦想的城市。

     

    坐在列车里感受这座华北最大的口岸,似乎倾听到了大海的呼吸。车窗外一辆辆卖狗不理包子的货车,不过是深海里沉下来的几条小鱼。从塘沽穿越数不清的海塘,车咯噔在静悄悄的天津北站。轩敞的深色天棚,典雅的青砖墙体,正是那种庄重的北洋时期的建筑风格。那些喧哗的市井,那些积货如山的码头,那些气吞远洋的巨轮统统与我失之交臂了。蜷曲的视野能圆我的天津之梦么?在海洋的门户前,我迷惘起来。

    白昼的天津使我想起了两个人,帮助我梳理嘈杂的情绪,重返清醒。

    那时到哈市的人,十之六七是催款。旅馆里终日是愁眉不展和长吁短叹。我们相遇在一个只有三个小房间的私人客栈,其窘境可想而知。我的那场官司已接近尾声,而小孙收款每每如约而爽,企业因此也有了生机。我无法窥知内中的秘密,很想与他交个朋友叨教叨教。起初他只是嘿嘿地笑着不说,我也听之任之。然后,我们在啤酒里沉醉,冷水澡里清醒,可以推心置腹了。他说,也没有什么。看人不能走了眼,对方单位要明敲暗打地调查清楚,再小小地放他一码,试试有没有诚信。当然给关键人物一点好处绝对不能马虎。有时我们把骗子的伎俩一一拆开,哈哈大笑,结论是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

    他是我唯一的天津朋友。我们远离故土,在哈市却如他乡遇故知,成了患难之交。我羡着他戴上眼镜,夹个皮包早出晚归的那份较真劲儿。也很欣赏他话不多,人却很实的土气。他提议喝酒AB制,谁也不欠着谁,不落酒肉朋友的俗套。聚散无常,我们遵逢约定: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后没有什么事,也就断了信息。

    十年返乡,蓦然发现另一个天津人竟近在邻里。不过她从来不说天津话,风俗习惯已完全本地化,由外地迁来数十年了。十三岁的天津少女刘只身飘零江南,嫁了个贫苦的理发师。终年到尾,伛偻着腰,下地入厨洗衣理家。性格开朗,与村人相处甚洽。而无人知道她的过去,文革中以身份不明,为大队专政组传唤。直到临终,这个身世谜底,才在她的破妆盒内揭开。一帧发黄的校园留影中,婷婷玉立的女学生,已变成卧病在床的老妪了。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芦沟桥事变毁了这个天津富家。在她的梦里,一寸一节地填满了炮火`家园`亲人`财富和离乱。姐弟九人流亡到四省七地,再没回过天津。我不知道这一切绝然相悖的际遇,如何统一于一个天津女人的一身。战争的阴影对身临其境的人来说是一辈子的。

    两代天津人与我零距离接触。在许多平庸的时刻,你是浑然不觉其中浓浓的天津情结的。天津人的执着和坚强总是不露声色,让人看不出他们的城府。就象那个城市总在战争`条约`洋人`革命中间抉择,天塌下来也扛得住。历史与现实共铸城市的灵魂。重读天津倏然发现,它的每一次浮沉都为城市人的挣扎`拼搏和顿悟`前进,提供了广阔舞台。不同年代,为他们编织了许多生动鲜明的细节。

    你好,我的天津朋友。忘不了在偏僻的塘沽旅社前,半斤烙饼一杯豆浆五毛钱的那顿早餐。就像58次特快上午十点抵达那样准信。也像我的朋友小孙外出办事那样守规。呵,这就是天津性格!

    天津的陀螺们,每天旋转在城市的子午线上,为工作`为家庭`也为他人而奔忙。在一次更大的旋转中,千万天津人共襄盛举,托出了环渤海都市圈的曙光。一座瑰丽的北方之都终究要浮出东北亚海面。我仿佛踏在海底火山沸腾的表面,深信着它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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