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摩崖石刻的珍贵与光华【改文】
2016-01-20枞阳文联 钱叶全撰文 / 方义华 敬改/
中华文明的怀抱里,有一座坚韧的浮山。
说其“坚韧”,是因为浮山曾是一座年代久远的火山。据考证,浮山的古火山地貌成形于一亿四千万年前,其后数度喷发,多次岩浆侵入,才有众多奇岩幽洞。
国家地质博物馆里,有一尺多厚关于浮山的地质资料;誉称浮山:“国内极其稀少的古火山标本,其火山形态、溶岩流向、龟裂纹路和断层裂隙,均为全国罕见。”
浮山,从亿万年前一直稳健地走到今天。用什么样的语言,我们人类才能感受出这时光流逝中浮山的品质呢?
我想,起码用“坚韧”二字。
时间维度的无限性与人生过程的有限性,是一对难以把握的哲学命题。
面临浮山,默默行走的每个生命都显得那么短促。在人类不断地追寻中,有缘智慧的生命赋予了浮山一种特殊的承载形式———摩崖石刻。
在浮山摩崖石刻中,表达“天”字的石刻就有几十处之多,如“雨花天”“天河坠玉”“一线天”“壶天别业”“天台幻境”“天地枢机”“天生月窟”等。可以想象,亲临浮山的古人,面对这样的奇壑幽洞,无不对神秘的自然、自身的生命作过一番思考。哪怕是驻足式的停顿歇息,他们都会寻问:大自然到底是什么回事?生命究竟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
在滴水洞抬头看天的时候,雨花玉瓣,从天而降,溅湿脸庞,身心沁凉,他们或许会真切地感受到自然的沐浴、生命的庄严。
在一缕天光的照耀下,“洗心处”三字,显得隐秘而神圣。心何以洗?心为何洗?心洗若何?……
古人的目光,从“天河坠玉”中回归到自己脚下,他或许会想:是什么遮蔽了或赋予了我们生命的灵光和真谛? ……
在这些寻思中,朗目和尚拿起了凿头,朱作鼎拿起了凿头,黄琰拿起了凿头,黎道熠也拿起了凿头……面壁凿石,也许是数月,也许是数年。
浮山的灵魂深处,于是响起了一阵阵叮当叮当的叩恳声。经年累月,他们用生命与石头对话,用有限向无限皈依,在浮山的石头上留下了他们智慧和汗水。尽管汗水容易挥发,但智慧却生根。
是石刻吗?不只是石刻,是生命,是智慧,是文化。
石刻,属于原始描述性的文化。“文化”一词,信息时代的解释可谓千姿百态。打开电脑搜索,注释的“文化”辞条就达百余种之多。
复旦大学一位教授,对“文化”作了自己的解释。他说,一块自然石,许多人从石头旁边走来走去,这块自然石不产生文化意义。一天,突然有个人在石头上划下一道痕,或者刻了一个字。后来的人就好奇了,研究的人就多了。好奇和研究,就产生了“文化”。
当然,这是一个形象的比拟,真正的文化也不会只在一块石头上。从古老的陶罐到今天的芯片,人类文明文化载体已层出不穷;可石头仍是古文化的一个主要载体。
摩崖石刻,不仅承载了古文明丰富的信息,而且传递着古文明精深的文化。中国的丘壑存在着大量的石刻,泰山有,黄山有,嵩山有,浮山亦有。
摩崖石刻作为一种语言,折射出不同的文化内涵。泰山石刻,彰显的是帝王封禅文化;黄山石刻,彰显的是山水奇秀文化;嵩山石刻,显现的是少林禅宗文化。
而浮山石刻,恰恰不在于文化的彰显和宣扬,而在于“隐而秘”的丘壑思想。
钟惺诗有“古人负奇情,题岩必幽独”,林古度诗有“片语若不磨,知必具岩气”,程胤兆诗有“不信有此石,未尝宣此义”,雷鲤诗有“金鸡解鸣石龙舞,一啸空谷生云烟”,等等。这些智者都藏慧于石。他们用自己的诗句表达了特定历史境况的思想情怀。
他们思想情感与浮山的特殊地理相对应,与浮山的奇幽山体相适应。在悬崖峭壁,在幽洞深处,浮山构建了一部以思想藏壑为内容的“石史”。从林古度的“明烛备梯”到姚鼐的“明烛天南”,与浮山结缘的文人似乎都置身在一个“漫漫夜色”的背景下。尽管烛光如豆,尽管步履维艰,但他们用生命用才情用智慧,把天地照得异常明亮,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快慰和希望。
来到浮山,在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前,让我们虔诚地瞻仰着这摩崖石壁上的生命珍贵与光华吧。
因棋说法,说什么“法”?
欧阳修,曾是个有过糊涂的大智者。滁州的山水并没有帮他清醒,帮他真正醒悟的还是有着远禄公的浮山。禅师手中的“棋子”,于无声处献灵心。“妙子怎么落?当落何处妙?” ……远禄公并没有直白解释文豪的困惑。但欧阳修也就此破解了人生的难题,心智大开。浮山,无私地恩慧了他。
“因棋说法”,传为故事,展现了佛教和儒学一次友情的碰撞,灵光四射,辉映着人类文明一段高远的时空。
欧阳修作为封建社会里的一个高级文人,在当时体制的桎梏下,他的灵魂仍然难得最好的皈依。他在浮山,有幸获得高明的感化,帮着他成就了精彩辉煌的人生。
那年,他上了浮山,他遇到了远禄大师。
“行窝”二字,明代方以智所刻。
石刻位处雪浪岩洞口,长二尺一寸,宽一尺,楷书,旁注“方潜夫氏命子智书。”
浮山有了“行窝”,是浮山之幸;世界有了方以智,是世界之幸。
明朝灭亡,崇祯自缢,所有大臣顾命南逃,唯有他抱帝痛哭。他不是愚忠,他哭的是一个泱泱大国,又有了一个封建朝代的腐朽没落。他无力回天。在一代文化转承的节点上,新思想的光芒往往就会喷薄而出。
世代以《易经》传家的他,在大变大痛中找到了“义随世变而改”的智慧薪火,他的目光从一个朝代的痛惜转向对人类普遍真理的探求。二十载的“行窝”面壁,他先后完成了《通雅》《物理小识》《医学会通》《药地炮庄》等科学著作,完成了《易馀》《东西均》等哲学巨著。
他屹然成为中国明清时代贯通中西、打通儒释道的“第一人”。《物理小识》,揭示的物理真象比牛顿早20多年。在日本江户时代,他的科学思想被广泛传播和引用;而在中国,却沉睡了两百年。
“大地处处有行窝”,作为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他不可能决定一个国家未来的命运。他能做到的,就是以思想与天地相接,用自己的学术体系实践《中庸》的宣示: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方以智,参天地矣!
“洗墨池”,石刻在枞阳有两处:浮山一处,枞阳老城一处。县城的为陶侃洗墨池,浮山的为释超仁洗墨池。同一个县有两处“洗墨池”,恐怕全国少见。
“洗墨池”,是枞阳人人格自我完善的一种象征。
一是把人文之“墨”与山水之“池”联系起来,“天人合一”;二是怎样做“人”,成就人的一生。一方面,浮山“岩洞天开,石溪地涌,海潮乍惊。浮空光荡”(方学渐语),为“天人合一”创造了自然条件;一方面,什么样的人才真正是浮山“天人合一”中的人。
“真正的人,是真人、至人、完人、圣人,是摄取宇宙的智慧来充实自我生命的人,是宇宙和人生和谐共进直指无穷止于至善的人”(方东美语)。浮山正好承载了这两种使命,一是以“鬼斧石室”承载了人的自然人格,一是以“洗墨池”为象征承载了人的文化人格。由浮山发端的枞阳文化,从一池之墨涌成江河之墨。
因此,唐宋以来,孟郊、白居易、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陆元钧、赵盂、王阳明、袁宗道、袁宏道等,他们都与浮山结缘亲善。而至明清以降,本邑的方以智、左光斗、钱澄之、方苞、戴名世、刘大櫆、姚鼐等,终于形成了浩然壮观的“诗人之窟、文章之府、气节之乡”的枞阳文化大气象。从钱方文化滥觞导引,到方戴刘姚形成文化高峰,由浮山发端的“桐城派”,影响了中国文学二百余年。吴汝纶、李光炯、光明甫、房秩五、朱光潜、方东美等,其文化教育思想自成一脉,主导了本邑乃至国人的灵魂。
枞阳教育成果,多年稳居安庆市之冠,向国内外输送了数以万计的人才。今天,浮山脚下依然书声琅琅。浮山教育,仍为源大势广。
“三侯继美” , 明代无名氏刻。
历史上碑刻不署名的多,而这块无名氏石刻所记载的是三位县令的名字。他们是三任桐城的先后县令。“三侯”,即南昌进贤的樊仿,顺天遵化的陈玉阶和直肃曲周的陈玉阶。樊仿,在浮山建有石龙亭、泛槎亭、洗心亭、樯山双塔和樊公书院;曲周陈玉阶,在浮山建祠立碑,彰德扬善;遵化陈玉阶修筑陈家洲江堤,保护了枞阳家园。
有史以来,侯者众多,而“继美”甚难。当官的为老百姓做点事,老百姓是记在心里的。“三侯继美”、“陶母还酢”,枞阳有不少的典故与县令有关。老百姓把当官的政德刻在石头上,“三侯继美”是个先例。
“三侯继美”,在今天看来,其时代意义超越了他本身的文化意义。
德政之美,是百姓心中的太阳,也是中国百姓永恒的期盼。
一个“继”字,包含了当代科学发展观的时代内容,即当官的要为百姓多做好事,而且要一届接着一届干,千万不能乱折腾。
庆幸,枞阳当今水在变清,山在变秀,城在变靓。浮山又逢盛世开发,可谓“政通人和”。
“继美”,善哉! 善哉,“继美”!
浮山石刻,气象万千。
石头上的每一道痕迹,都是浮山之美。然而,“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石刻既是石刻,石刻更是历史,我们不能期望用现代的声音完全代替石刻本身的信息。
浮山的石刻,许多已在风雨中消失。在文化的深处,浮山或许深藏着更加宏大的声音,更加壮阔的辉煌。
在字迹模糊的石刻前,我们能做的,不只是仰望和沉默,更应对历史保持一种肃敬和反思。对于保存尚好的石刻,我们应该想到“责任”,献出“良知”,做到“爱护”。
浮山,是枞阳文化的慈善母亲,也是人类文化的美好源泉。
生命的奇迹,在于不朽。但不是每一块石头都能成就不朽的奇迹。真正不朽的应当是人类的精神。浮山的先贤不朽,枞阳的来者也一定会有。
翻阅这部《浮山摩崖石刻》时,我们应该真切地感受到先贤的生命和光华。我们不应该把我们的目光只流连在他们的石刻表象上,而应该在他们面壁追求精神的感召下,我们应该永远面向未来,勇敢创新,成就旭出东方的新文明。
明媚大好的阳光下,浮山石刻焕发出生命的熠熠光辉。
享有浮山的枞阳,必将因浮山石刻文化更加魅力大增,生机勃发。
改者 浮渡山人方义华
改时 2016.1.25. 12:38
地址 义津初级中学老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