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溪是一条溪,也是一个自然村落的称谓,当地人还亲昵地把它叫做房溪冲里。它是由当地最高的凉山“孕育”出来的“儿女”,因为,高高的凉山分岔出许多座起伏延绵的山脉,其中两座挟着一弘清泉由东往西渐次而下,下到4公里处,遭遇了一座中型水库的“拦截”,绕着这座水库的那一片山水,便是房溪了。
从山外进房溪,有一条狭长的水泥小路,其宽度仅能并排过两辆手扶拖拉机。小路先是沿着山基往冲里延伸,等爬过一个小“坳”,小路就上到了山腰。在“坳”处,再往里看,就能望见一片明镜似的被森林簇拥着的水域,那就是房溪水库。
水坝横在两山之间,上窄下宽,有意思的是——水面最宽的地方,是在离窄坝100米处,过了这往里,水面就渐次缩小了,大约经过1.5公里的不断缩减,最后只落脚到一个点上——溪水入库处。
说它像枚放大了的枫叶,是因为那条小路像枫叶的叶杆,水域最宽的地方像枫叶的头部,溪水入口处像枫叶的尖尾巴。
整个区域只有“叶头”和“叶尾”散落着一些青瓦木屋。绿色是这里的主色调,尽管支撑绿色的树木不是很粗大,但是,足可盖实每一寸土地。在“叶头”左侧靠近水边的地方,有一大片松树林,隔水相望,感觉特别好——山、水、松、风等字眼扑面而来,如果飞跃想象力——朝露、晚霞、月夜、繁星、白雪、渔舟等意象就会像一群白鹭飘然而至。
房溪,小时候就留存在我的脑海中,那时候,听长辈说,那里是深山老林,树木高大无比,人在山涧走,目不见蓝天。我想,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肯定是国家级的森林公园。上世纪70年代初,这里修了房溪水库,情况发生了变化。但通过大自然几十年的精心管理,这里又有了茂密的森林。
现在,这里成了我常来的地方,有着数不清的理由——房溪漫山遍野的动植物,植物有松树、樟树、刺篷、竹子、巴茅等,动物则有画眉、兔子、山楂娘、松鼠、青蛇……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如果耐心记录,准会有一本很厚的名录。这些物种,不论有名或无名,它们就像我们普通人一样在世间的某一隅,默默地生活着。
有一次,雨后去房溪,小路干净得发乌,在小路的一个拐弯处,我发现几根细如发丝的枝条不规则地躺在路面上,好奇心唆使我用左脚碰了一下,结果,那几根细如发丝的枝条居然耸动起来。我被吓了一跳,原来,这竟是一种体形微小的动物!动物身躯呈条状,四腿长于身躯,每条腿由等长的两节组成。肉眼没法看清这只动物的嘴脸。这么怪模怪样的小动物,我还真没见过,它应该是这座森林中构造简单的动物之一。
房溪的松林是看书的好地方。因为总有微风绕来绕去,总有清香穿梭其间,有时甚至还有凋落的小花挂在蜘蛛网丝的端头,悬吊在半空中晃动着。
有一次,一只山楂娘从树林深处撞进我的视线,落脚在一棵距我不远的树上,先是机警地观察四周,然后集中眼力瞅我。为了留住它,我屏息保持已有的姿势,并把眼光落在地上,只借用少许余光窥视它模糊的身姿。
这时,山楂娘偏头,用试探性的目光逗我,意在看我有什么反应,样子憨态可掬,差点让我笑出声。突然间,它嗖地飞走了——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不一会儿,那只山楂娘复又绕了回来,仍然停在原来的树上。看我一眼后,就偏头把注意力移到地上,好像盯上了地上的某个东西。突然,它一个俯冲,从地上捞起一个东西,嗖地又飞走了。在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它嘴上叨着虫子或蚯蚓之类的猎物。
而每到下雨天,房溪被滋养出来的绿,特别让人有感觉。漫山遍野全在一片“沙沙沙”的雨声中,青叶上呈现出来的绿,油嫰油嫩的,让人疑心从叶尖上滴落下来的不是水珠,而是“绿乎乎的汁液”。所以,我觉得房溪的绿,绿得嫩,绿得脆,绿得水,绿得生动。
我有时会把房溪这枚特殊的“枫叶”比喻为一位痴情的望夫女——山山岭岭是望夫女的肌肤,水库是望夫女的心脏。望夫女天天所期盼归来的丈夫,便是春天。这位望夫女与丈夫像牛郎织女一样,每年只能相会一次。丈夫待上3个月,然后就分别远行。从分别的那一天起,望夫女就开始等待“丈夫”归来。等到冬去春来,房溪又经历了新的生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