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三天,就是父亲去世三周年的日子。按照家乡风俗,要举行一个隆重仪式来纪念他,俗称“烧周年”,就是由子女做东,宴请同来祭奠逝者的亲朋好友。我们五姊妹一月前就商量起来,要让父亲在人间的最后一次大型纪念活动办得隆重一些,以更好地表达我们和亲友们的哀思。
下午三时许,亲友们带着香蜡纸钱和鞭炮陆续到来,落座喝茶,打牌聊天,也间或忆起父亲身前的点点滴滴,我置身中间,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日月如梭,三年弹指一挥间,父亲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三年前的国庆节,当他要乘车回老家时,我说下次又来玩,他面带笑容地说“不来了”,现在想来,他是早已预感自己病将不治的,是做儿子的太过愚钝了,还是儿子心里始终坚信顽强的父亲是不会抛下我们独自离去?
三年前的春节,父亲尽管已经极度消瘦,精力也大不如前,但还能谈笑自如下地行走,还能和好友们打牌娱乐,还能喝点稀粥,也还能喝下我给他熬的鲫鱼汤。我心中稍显安慰,顽固地认为父亲一定能够战胜病魔闯过鬼门关。
辞世前四天回去看他,他很高兴,四五天僵卧在床粒米未进的父亲竟然破天荒地喝下几口米汤。看到父亲瘦骨嶙峋的身体、深陷的眼窝和枯枝般的手指,我的心如被人揪着一般生疼。我要回去上班,告别父亲离开时,他眼里流露出不舍,嘴里却对我说:我走后,你妈妈咋办?我说:你放心,我们知道照顾。现在想来,他不仅是要我们照顾好母亲,而是很想要儿子留下来陪他走完生命最后一程吧。可惜我当时不能省悟到就驾车离去,生怕耽误单位工作,哎,直到今天,我也深悔自己当时的语气太过生硬行为太过伤人。
刚返回城里的家,就接到妹夫电话,告诉我父亲刚才昏迷差点就去了。我这才联想到此时正是我驾车在高速公路上差点发生车祸的时候,难道是有心灵感应?父亲是很希望我留下来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的,可能心里有些怨气吧。我却无能为力,不知该为他做些什么。
周四上午十时许,正在上课的我突然听到父亲去世的噩耗,顿感天塌地陷,内心的痛苦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袭来,几乎连开车返家也失去了安全的筹码。
父亲去世三年来,我感到他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他的离去,如使一个大厦陷入了倾覆境地,家里留下了孤独的母亲。每当夜深人静时,他身前的点滴往事就会在我脑中呈现,即使是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也会变得甜蜜起来,我常常妄想:要是父亲在世多好啊,也才深深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内涵。哎,事非经过不知难啊!
父爱如山,山无语,所以父爱总是沉默寡言的。但这种稳重深沉的爱却是温柔似水的母爱无法替代的。他能给人荫庇,给人力量,即使身处逆境,也总心存希望,因为家里总有一盏盼你回家给你指路的明灯在闪亮,总有一座给你庇护为你遮挡风雨的大山在呼喊,总有一本让你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外表平淡内里丰富的大书在吸引。
父爱之山已然崩塌,过去的一切已成怀念,唯有心灵深处永存浸润父爱点点滴滴的土砾,并影响和改变自己,才是对父亲最好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