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淹没天地的暴雪,比桃花来的还迟
转瞬间便用它粉砌的沙漠,吞噬了一切的空间
唰唰唰,声音急剧短促,像一个焦心的木匠
急赶着提前做出一副寿木,刨出的木头碎屑纷纷扬扬
像一串串幽暗的哭声,从天宇飞向地缝的每一处伤痕
在早已停止了水咽的路上,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
正奋力恶狠狠的碾过雪的尸骨,好像这些缥缈的白色
曾经杀过人,曾经埋葬过他微弱的希望,曾经践踏或鞭挞过
他年轻的爱情和向往,他丝毫不怜悯这些爬满地面,被碾压
吱吱哭泣的雪层,他歪斜着车辙,打滑或抖转,任雪一样
拍打窗户玻璃的风,从他稀疏的牙缝间穿过,似乎夹杂着
沉重的呜咽,在那段陡岭前,泊满了横七竖八的近百只
铁甲,一个个粗喘着气,不时地向冰冷的白软泥冲锋
斜滑、打转、空鸣、后退,阵阵吼声被风的大手笔奏成
一曲刺耳的噪音,似亡人灵前的锣鼓
这一片黑白夺目杂以各种颜色的甲壳虫,让他眩晕欲睡
恶心直至呕吐,双肋疼痛,这是一个睡意比春意还浓的男人
他肿胀着眼皮包裹着血红的双眼,如同一个醉酒的莽汉
迷失了方向,东奔西窜,嘴里燎泡丛生,咽喉肿痛
他要冲刺向这白色如同祭冬丧服裹满的大地
他脏乱着服饰,凌乱的头发上也白絮飘扬,他漆黑的
脸膛胡訾树木般茂盛,十枚手指因雪水或合纸香烛的刺烧
皲裂如松,漏出艳红的桃花般的嫩芽,几只创可贴的语言
似乎觉得他曾做过粗活,其实他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吃饱了能量背负那轻柔的丧巾,嚎啕大哭
三天前,在一场雪和春天来到之前,这位现在也苍老瞌睡的
男人,被癌症抢走了他的岳父,现在正赶到冰封之前
急着赶回去上班,把迟到和旷工从日子里救赎出来
就像救赎被这一场雪暗算的,正蹒跚爬行而来的春天
和这首比桃花开的还早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