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尽头,有一家餐馆,一块旧式招牌垂在旁边:老人餐馆。
餐馆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张的,没做宣传,没放鞭炮,有一天人们早起,就看见那招牌挂上了,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餐馆不大,两间房,其中半间隔去做了厨房,便在一间半的地方放了三张圆桌。
圆桌是用白台布蒙上的,看上去清洁素雅、卫生干净,配上墙上的几幅山水画,几幅或龙飞凤舞或苍劲有力的书法,倒有些远离了尘世的味道。
店主是房子的主人,一个老头。服务员是他的老太婆。
邻居不太清楚他俩的由来,只知道二十年前搬来两个人,二十年后仍是孤孤单单的两个人,从没跟人红过脸。
也不知两人具体做些什么。以前两人总是在清晨结伴而出,又在傍晚如一对宿鸟归来,偶尔在夜间也会传出一些琴声瑟声,那声音极中听。
后来两人便不再早出晚归了,挂起了那块招牌开起了餐馆。
生意自然清淡,常常是一家人懒得做饭了才来,先朝老头打个招呼,报上菜名,然后聊着天等着;一会儿,饭菜上来了,便宜得几乎跟自、家做的差不多。
最普遍的还是几个老哥们坐到圆桌旁亮着嗓门评古论今。菜一点点地吃,酒一点点地下肚,待吃饱了,时间也过去几个小时了,老头便把一壶茶送了上来。于是,谈话又如这茶般厚重,完全忘了是在餐馆中。
而老头此时已退到了旁边,他坐在旁边静静地听,从不插话。
老太婆则陪着老头坐在这边,不同的是她的手一直没有得闲,餐馆的一切准备应务,便都在她的手中完成。
然而有一天清晨那飘扬的老式招牌却突然不见了,门也锁了。老哥们都败兴而归,不知老头去了哪里。
直到有一天又搬进来一户,老哥们才知道,老头老太婆是搬走了,就像来时一样,他们走得无声无息,他们的那种恬淡人生、与世无争的风景再也看不到了。
老哥们都有些怅怅的,心里像少了些什么。因此,那一阵子,只要聚到一起,总要说说老人餐馆,说说两位老人。
又是一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老哥们不约而同地聚到了那条巷子里,都望向那曾经飘过招牌的地方,议论起来:
“昨晚的新闻看了没有?”
“看了。”
“那个是不是他俩?”
“是,是,绝对错不了。”
这样,一直到日升三杆老哥们才散去。
那条新闻说,市郊山上毁于那个年代的两座寺庵,有许多珍贵文献被一对还了俗的老人保存下来,他们现在已无偿地献给了政府。新闻还说,老先生是一位很有修行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