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62年出生的魏民钦有一具迈入现代的身体,配给一些古旧的执著:家业要稳,人丁要旺,意即要有男孩。于是,他攒了一屋的儿女,兼赚一个同样任劳任怨的老妻。是福,也是债,种种都要背着,卸不下去。
老天帮魏民钦卸过一两次。他面部中过一次风。斜着嘴角去中医院扎针,收获一个针灸师朋友。针灸师带友眷来他店里吃过几次饭,他在街边开一家饭馆,中个风,多了几单生意。治好中风没多久,他又查出糖尿病。这病治不好,却不够凶猛,划不来破碗破摔。他用起胰岛素,饭前服药片。老天看他这么不识相,云端伸出的指引之手,唰地,又缩回去。
前几天,魏民钦把一只小龙虾埋进阳台的花盆。小龙虾是儿子养的,两只,放在剪去肩颈的大桶可乐瓶。一天,少了一只。家住六楼,没有蛇鼠,瓶颈又足够高,忽然少一只龙虾,怪事。剩下的一只龙虾活一阵死掉,被魏民钦埋进阳台的花盆。一个下午,他忽然想把它挖出来看看。这想法的动因无人知道,不成形,想起做就做了。一片红色外壳露出黑土,用铁棍戳戳,硬,一使劲,戳破了。白花花的虫子。白花花,在破口下翻涌。这虫子是哪儿来的?花盆土可容纳这许多的卵?瓶子里的两只龙虾,一只凭空不见,一只埋掉后凭空冒出乌泱泱的白虫。嚯,这凭的“空”到底是什么?
三室两厅的屋子,儿子去上大学,魏民钦和妻子睡在原本儿子的卧室,向阳,蓝色窗帘印满白色史努比狗,掩着推拉门外的阳台。很久以前的一次午睡,家里没有人,只他一个躺在床上。睡到快末尾,阳台下白色喇叭叫收废品,他想起身,魇住了。身体放在床面上,失去控制,头顶和前脸的外壳拘住他,拔不起来。目光从下眼睑扁平看出去,他看到床脚斜对的缝纫机,一台老旧的东芝电视。女儿上班后,新买的液晶电视挂在客厅,老旧的搬到他们卧室。接近正方体的黑色外壳,电视屏幕前凸一个微弱的弧度,他看到阳台射入的光线中,凸面蒙着一层细软的灰尘。屏幕里,摊开被子上的褶皱,两张动物地图贴在墙上,标明动物生活地区,一张中国,一张世界,墙根垛一个枕头,枕巾凹进头的形状,床上凌乱的铺与堆,盖着人形的身体。看不清自己的细节,没有着意起念,视线回折并不彻底。他颈下的枕头也被忽略,旁边一座枕头倒是看得一针见血,甚或闻到头油的气味。
儿子从学校放假回家,去馆子吃饭。叫一盘酸辣土豆丝,一份米饭。刚过下午四点,饭馆里没什么人,儿子推门进去,魏民钦正在吧台后面用电脑听秦腔,见他进来把声音关小了。魏民钦进后堂去炒菜,儿子坐着,电脑还在唱。视频的音质不太好,后堂里,词并不是完全听得清,大概是一个乞丐在夸耀自己品性好有智慧,生活得有气有节有姿有态,慢慢地,乞丐论起生死,吭吭咔咔,说着说着动了怒。儿子不想听,暂停了。魏民钦听电脑不响,端着菜从后堂探出头照看。
菜放在桌上,黄亮亮的土豆丝和白色的米饭,酸的辣的土豆味的土豆丝,米粒味的米饭。儿子还没有到考量生死的年纪,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看待生死,也没有人提出类似的要求。戏文或电影里倒是很多生死的戏码,哭天抢地的有,怒发冲冠的也有。房顶白色的灯管照着,土豆丝上的油,蒜苗上的油,红椒上的油,全部透明清亮。魏民钦坐在吧台后面,秦腔又响起,很快声音减小至无。他摇头晃脑地看秦腔,声音在脑子里虚构着。
魏民钦说:“你们听流行歌,不懂,这唱词里大有学问的。”
儿子说:“太吵了,听不惯。”
卫生间挂着三柄拖把,两柄铁杆,一柄木杆,拖洗不同的房间。一晚,魏民钦洗漱后,发现木拖把上长出了一支蘑菇。稀奇,他叫来妻子儿女观赏,妻儿没来,女儿来了。鼠灰色的伞盖,白黄的伞柄,翘在布絮上。他说木头杆落下种子,铁把儿的就长不出。女儿没有听,掏出手机拍照。他说蘑菇蹿得真快,下午还没看见,一会就出来了。女儿说就是,还挺大。趿着拖鞋回去。魏民钦在刷牙缸里接了些凉水,浇在蘑菇和拖把上。明早起来看它长得多大?他冲卫生间外说,外面暗着。第二天起来,蘑菇成熟脱落,伞柄翘在墙根,不比昨晚大多少。下午回家,蘑菇被人捡起来,扔在忘记套上垃圾袋的白色垃圾桶。
2
二女儿去北京打工。一个落雨的夜晚,魏民钦收到她的短信,说在北京生了急病,要他打一笔钱。担心是诈骗短信,魏民钦将电话拨过去,接通后二女儿的声音黑黑地传过来。女儿说起话,他已经相信事情真实,但因提防诈骗的惯性,不自觉地辨别起女儿的声音。他从未如此悉心留意过女儿的音色,不像妻子的,也不像他的。窗外落下黑色的雨水,雨声将一个房间包拢起来,他坐在沙发上,像坐在世界里唯一房间中的唯一沙发。女儿在那头压低声音,说她在医院。他问,什么病啊。女儿说得模糊。话音是清楚的,言辞经过了选择。关键信息被女儿身侧的黑暗吞掉,留在那一场沉默的医院。他说,明天打给你。女儿问,白银也在下雨?他还没说话。北京也在下,那边女儿说。挂掉电话,他去卫生间接洗脚水。阳台晾晒的衣服收取进来,挂不下,一部分挂在卫生间。黑着灯,卫生间悬挂的衣服渗出湿气,一串串潮湿的树。二女儿是冒进的个性。从小到大,在她的学业上操心最多,逃课、课上睡觉、不去考试。二女儿上学时,想考驾照,他不许,担心以她的个性,拿到驾照,免不了开起朋友的车,危险。他一直担心危险候在二女儿身后,总有种警觉。儿女中,二女儿学历最低,到北京闯荡,肯吃苦,反倒她的收入最高,似乎可以放心了,警觉还是盘踞在心中的一个角落。脚泡着热水,卫生间的窗透进外界城市的夜光,他看着灰腾腾衣服的影子,设想出各式各样生病的境况。他想提醒她使用医保,又想到上班了这点常识不会忘,又想到二女儿大大咧咧的个性,又想到总有朋友提醒。想着想着,他想到北京也在下雨。他在白银的雨中,女儿在北京的雨中。这世界真平啊,他想。
魏民钦年轻的时候,公园围着两人高的围墙。水泥色的围墙,嵌满疙疙瘩瘩的石粒。公园售卖两角一张门票。他喜欢绕围墙,手指“拨棱棱”在墙面滑动,高一行低一行簸荡,结束后指腹一层浅灰的土,干燥,麻酥酥的。房买在公园附近,和公园占据十字路口X形的两个对角,后来,馆子也开在公园附近,面对面隔条马路。公园有新的规划,拆除围墙,免费进入。魏民钦见证公园的打开。女儿上小学时,在磁带盒里养蚯蚓,透明的立壁,蚯蚓在矩形土壤截面穿游。魏民钦的想象中,公园是一个更大的磁带盒,围墙不透明,截面的土壤更加黑暗深邃。树根、地虫、鼠径、巨大的石头,在截面中静默地交织或独处。公园的破立如此迅速,一个月内,拆除围墙后的土壤平级成一台一台向内升高的花坛和阶梯,公园变成一台中间高外围低的蛋糕。多么合适,观湖的亭子正位于十字路口的交点,一个地标,经它一转,由西去北,横向变竖,似乎高墙时期的设计者早已作好打算,等待这一天。公园敞开,从饭馆玻璃门一眼看过人工湖,能看去山坡上动物园的砖墙,更远处游乐场旋转的飞机,距离并不远,覆履其中有曲折的错觉。多余的土壤被卡车运走,投进城市外的山坳,黑暗这些年的土,曝晒于阳光,越来越干燥。
下午三点,一个女人敲魏民钦家的门,说,抄水表。卫生间很黑,不等他开灯,女人拿出手电筒。水表里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齿轮在转动。他说,没人在用水。女人在电筒光中挑起眼睛,没有说话。三点五分,女人离开,留下一张水费收据。魏民钦把它别在音响上的钟表后面,和以往其他收据别在一起。几分钟后,他拿出所有收据比对。八九月份水费看起来没有问题,十月份开始,水费明显上涨。一定是哪里出了状况。整整半个小时,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检查屋里所有水龙头,水管接口,还跑去楼道里查看总管道,没有可疑的分流支路。窗外有风,整个公园都是风的灰颜色,一眨眼,他模糊听到一声铃铛,畜类的响鼻,闭眼倾心去听,什么都没有。睁开眼睛,天光啵地一暗一明。
3
魏民钦方圆脸,眼大,上年纪后眼角下垂,眼睑多褶,上下唇不厚,但唇形明确,两片三角形的唇峰。中风之前,他很少关注自己的五官相。仪态是注意的,须净,衣挺,偶尔还搽擦脸油,开始是妻子的,后来女儿长大了,瓶瓶罐罐,他胡乱抓来搽。这些行为,与镜中审视自己的脸不同,它们是礼教,自然得如同吃饭举箸,清洁洗澡。他戴一张脸五十年,对它却不比大香、八角的色相更熟悉。中风后,他开始用镜子看这张脸,嘴角向右侧上提,他的右侧,镜中的左侧,他试图把嘴角降下来,不动弹,用手指研磨,变了形,但不能恢复。他开始定期去中医院针灸,细针戳在脸面上,嘤嘤地抖。每天看那上提的嘴角,他等着它一寸一寸降下,神经恢复知觉。某个局域是经不起持久目视的,好像一个字,看久后觉得它是错字。魏民钦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对皮肤、毛孔、胡须、嘴唇已有自己的认知,类似幼儿使用的识图卡片。镜子里,它们不同。从人中开始,胡须戳破皮肤向下,朝向几乎平行,鼻唇之间毛孔深而密布,嘴唇上没有毛孔,只有横七竖八彼此切割的唇纹……五官呈现出异常,一种是与他设想自己的不同,一种是与他设想五官的不同。上提的嘴角没有知觉,像一种地貌。一针一针灸着,嘴角降下来,知觉渐渐恢复,可操作起来。然而,新的提起和降下嘴角是不一样的,单辟出一块神经,去操纵这右侧的嘴角。有东西失去了,有东西新进来。
大年二十三的下午,一家人大扫除。大女儿清洗床单被褥,妻子留守馆子,儿子在馆子后堂前堂清理墙顶积累一年的油垢和灰尘,魏民钦在家里擦玻璃。板凳放在阳台,扶着推拉窗的窗框站上去,一伸头,嚯,六楼还真是唬人。平日里,他也凭窗远眺,但那看的多是远处的厂房,场院里的停车,公园的行人树木,楼栋缝隙间城市外的山丘。观景一般的心态,从未想过坠落或下跌。视线一转,一切都不一样。贴玻璃越近,越感到一种高处的警觉,像是存在一种变坏的事态,空间上一种推送或牵引的力,指向玻璃。危险总是越想越必然。他想起自己坐过一次海盗船,背向投掷空中时没有什么感觉,面向下坠时两腋发空,整颗心青鼓鼓地胀着,顶住胸窝。一看去楼下,身体配剂好这感受,调上来。楼在街拐角,独栋,楼门出去的院子不大,停着两辆轿车,还有一棵魏民钦栽下的柳树。柳树栽下没两年,稀溜溜蹿起到二楼的高度,夏季柳叶嫩青一片,他站在树下,还感叹这树拔起得快。现在站在六楼窗边,看那朵柳树像一枚小花,树干细细一茎,散出更加细弱的干枯枝条。叠好干抹布,放在窗台,按了两下,确保不会掉下去。掉是掉向室内,他也不愿意。湿抹布折成四层,抻展胳膊在玻璃上划彩虹,来去来去。玻璃有多厚,能不能支撑压在上面外推的力量,擦到边缘,玻璃似乎喀嚓的响,劲使大了。推拉的玻璃擦起容易,窗户顶部有固定的小块矩形玻璃,站直身也够不着顶,只好划出最大范围的彩虹。湿抹布抹一遍,干抹布赶一遍,玻璃内侧擦好了,外侧的灰就留着吧,擦个玻璃,没必要搭赔上大的。
整个下午,魏民钦体验着从空中下坠的感觉,胸窝一阵阵发紧,紧得他胃酸。其实,跌下去的结果倒没什么可怕,一滩血肉,身为厨师,他见多了。怕人的是空中下坠。切身的失重感一遍遍在他心头操练,晚上吃饭,他还能感到那青鼓鼓的肿胀。真跌过一次,也不过这样吧。这话可不敢说,想都不该想。
4
醒着的时候,魏民钦是一个讲礼节的人,刷牙不会往池子里呸呸吐水,冲小便要将马桶盖放下来,可打起呼噜,他是一个莽汉,一个猛烈的豪杰,用家乡话,一具空皮胎。
魏民钦的呼噜一年年越发响亮。愁绪多的人,视这呼噜为生活的悲鸣,一个镐锤从幼时便敲击后颈,咄、咄,五十年积累的压力释放。敲了五十年,人早该嵌进脚印里,可魏民钦提腿拔脚都灵便得很,艺术化地深沉生活于他是不合适的。他更喜欢觉得自己是一具空皮胎,解释起来,就像卸下的半个黑色轮胎皮。他更希望自己是一个抖甩、响动的胎皮,敞亮,而不是一个从后颈被锤敲的脊柱。后一个怪瘆人,没处逃啊。胎皮越空越响,“吐隆隆”,“泼哄哄”,拟声词都是家乡话,形容一种动感,要多念两遍去体会。
呼噜打得最响的时候,妻子会失眠。当然,妻子失眠的原因不仅仅是他的呼噜,她天生心重,爱操心,易忧愁。魏民钦与妻子都是62年生人,两人比较,他不见得年轻,却要精神许多。妻子在饭馆忙碌,迎来送往。一天下午,夕照明朗,公园假山顶树丛中一枚落日,红光撒在馆子门面的两层台阶。魏民钦接过妻子从店里递出的一件物什。妻子走得并不快,左右脚接替有一种轻虚,斜着肩,伸出胳膊向前递,像从店里飘出来,飘到台阶上。金红的光斑,妻子身上脸上都惹着红润,却还是那么憔悴,又空又轻。这画面在魏民钦心中留了很久,不只是惹人叹怜,叹怜的情绪不长久,她让他吃惊,熟悉处突现的惊奇才是长久的。他劝她去喝中药。中医院专家门诊,精擅治疗失眠。妻子讲,一到后半夜,后背脖颈开始出汗,头发懵,身子在床上转圈。睡在妻子身边,他知道她并没有在床上以腰为轴旋转。那个恍惚中在床上转圈的是漂浮中一个虚空的妻子。医生开了五副中药,每副分两拨煎煮。第一拨煎的像是从墙皮敲下的石膏,又像贝类的碎片,一点点,在水中流出白汁。第二拨是棕黑的枝枝叶叶,满满一砂罐,水灌入枝隙,冒不出顶。天然气蓝色火焰催出中药浓酽的气味,从厨房推拉门的缝隙,飘进饭厅、客厅、卧室;煮沸后的砂罐边沿翻起棕黄色的波,波泛出白黄的沫子;揭开盖,热气冲眼,一种鼓胀的白色柱状药段开始萎缩,像一种生物,缩去枝隙的角落。服药后,治疗效果尔尔。从药材药汤草本木本的气味与色相中,他获得一种实在。那些棕黑苦涩的药汤流进妻子的身体,会压重她,他期望着她收获沉实、充盈、健康。
大女儿开始在市里工作,魏民钦张罗买一辆车。他常年骑一辆摩托上班,冬季白银风大,腿受不住。他把计划说给女儿,女儿只说没钱。赶上朋友家里办丧事,多年前的同事聚在一起,宴席散了,各自归家。有人问,老魏,你怎么回去。他说,我开车回去。走到自己的摩托跟前,他回头,冲问者笑笑。那一阵,这事总是笼在魏民钦心上。也不是为脸面,拉扯三个儿女,他简朴了一辈子,不会临老反而折腾。他觉得买车不是添什么大物件,只是当下生活的标准配置。他向妻子说起老了关掉馆子,有车可以到处旅游,要常走走转转。妻子说,你开车我不敢坐。没有后话。饭馆两边的商户,趁晴,下午在店门口洗车,水枪冲得车体呲呲响,细流顺街面而下。他去一旁,和车主聊聊,问问这车怎么样,现在什么车型经济。阳光轻而亮,他也挺高兴。秋天,买车的钱已经腾出来,他四处打问一段时间,主意没有定,知识积累却够了。该提上日程。忽然儿子念大学时的学费需要还贷,一下,折进两万四,计划搁下了。空缺补给了三两月,要过年,结清平日合作的肉贩肉钱,又去一块。年过后,气温回升,家里的冰箱老旧了,冬天可以将就,春夏家里要有冰箱,买台新冰箱,又少了一块。后来一个晚上,二女儿打来电话,治病花销,去小一万。他买车的钱只见少,不见多,像是东面西面的嘴,盯着一块肉啃。二女儿治病时没有去医保指定医院,医疗费无法报销,妻子不满意这件事。魏民钦一提买车,妻子就说管你二姑娘去要,不操心,一巴掌打劫去这许多。他当然不可能去问二女儿要。翻过年,大女儿在职考取研究生,学费她自己出,确实也没了闲钱,他找她也说不着。儿子,唉,儿子还是不提吧。天气渐渐热了,魏民钦又动起买车的念头。他打算把一部分保障稳定的钱拿出来,反正家里人都上着班,出了事可以动态补给。他又问起了身边人的意见,什么车型,什么厂家。花钱的事还会不停地来,叽叽喳喳莺莺燕燕涂脂抹粉在时间的后路上等着。他买车的那笔钱还会越来越少。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
点评
作者将生活剥落的碎片照其纹理轻轻凑在一起,露出潮湿又鲜活的生活气息,主人公魏民钦穿行其中,没有大起大落。生活的暴力总是以最平缓的形式展现出来,长河一样,吞噬浮物,将真相压进河底的淤泥里。作者不动声色的笔触正是这篇小说最大的魅力所在。“湿抹布抹一遍,干抹布赶一遍,有东西失去了,有东西新进来。”这是魏民钦的生命状态,亦是这个社会阶层的人们普遍的状态。作者的叙述语言十分考究,凝练而富有跳跃性,短句的使用让文本变得活灵活现。值得多加注意的是,即使生活本身杂乱无章,但短篇小说的谋篇布局却应有其内在统一性,叙述的变形使得本文结构略显散漫。 ——宋阿曼
(宋阿曼,1991年生,西北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在读,小说和诗歌见载于《西部》《作品》《诗刊》《山东文学》等刊。)
以往我总能从魏傩的作品的某些“缝隙”里寻找到一个切入点,进而窥到他的意图。但这次的《向上或向下》让我陷入了一个迷宫,我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找到了切入点,可又猛地发现,处处可以切入文本,处处却又阻碍着你理解。魏傩用一种块状的结构陈述着一个人的幻想和他身处的现实世界。在某一刻我觉得,这与我们没有界限。被埋葬的小龙虾、偶然的梦魇、划过围墙的手、木拖把上生出的蘑菇,似乎都是我们的身边事,可魏傩到底在写什么?读者根本无法从这些东西中得到答案。作为同乡,我特别能理解魏傩所用的“空皮胎”这个词。他用他的创造力、用他的勇敢,以一种实验式的小说,给我们塑造了这一具迷惘的行走在大地上的“空皮胎”。他像每一个生活在现实或是幻想中的“空皮胎”,有时抬头、有时低头,背负着沉甸甸的生命之重,一步一步地前行或者后退。 ——祁十木
(祁十木,回族,1995年出生,甘肃临夏人,有作品见于《诗刊》《民族文学》《星星》《作品》《朔方》《西部》《飞天》《青春》《回族文学》《中国诗歌》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