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大多数时候,镰刀都安静地睡在墙上,它的梦全是金黄的颜色。它准时地醒在了麦子成熟的季节,因为它听到田野里响起了丰硕的歌。
镰刀光滑匀称的腰身被汗水和体温打磨,熨贴在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上,镰刀感受到了沸腾的血液。
天井里的磨刀石上,镰刀正对着磨石轻声地诉说,重逢的喜悦,让泪水从眼中悄悄地滑落。镰刀迫不及待地就要登场,带着磨石的殷殷嘱托。父亲半眯着眼睛,用拇指将刀锋轻轻抚摸,他感受到了镰刀律动的脉搏。
田野里的父亲身子弓成镰刀的形状,伸展着熟悉的动作,镰刀成了他伸长的臂膊。随镰刀的一声招呼,麦子像一群回家的孩子扑进父亲的怀里,孩子们齐刷刷的笑声,惊动了麦田里的一只飞雀。
麦子在镰刀上舞蹈,杜鹃在麦浪上飞掠,滚烫的镰刀用滴落的汗水冷却,一年的辛苦,终于让欢乐流成了一条河。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手握镰刀走向田野,镰刀和小麦对我很陌生,孩子们的顽皮让我手足无措。
父亲没有精彩的解说,他默默地接过镰刀,用娴熟的姿势告诉我,不是每一只骆驼,一出生就能够跋涉沙漠。
当镰刀伴着父亲走在回家的路上,炊烟已飘上屋顶,树梢上挂起了一轮弯月。
又到收割的季节,又是沉甸甸的收获,望着收割机神气地走进田野,镰刀和父亲都有些落寞,幸亏田埂上还落下了几棵。
时光如镰刀般锋利,在父亲的脸上雕刻沟壑。也许会有那么一天,镰刀和麦子将作最后的告别。可白发苍苍的父亲,还是那么执着,他会在每一个丰收的前夜,唤醒镰刀,一起重温远去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