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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您的位置:首页 >> 诗歌高地 >>  新诗 >> 蒋海将:秦岭之南或镇安(外三首)
    蒋海将:秦岭之南或镇安(外三首)
    • 作者:蒋海将 更新时间:2017-03-13 11:20:29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2092




    秦岭,一个霸气十足的男人

    终南山深处,性感的桃花

    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



    一个垣古三秦

    一个笃定此生

    难了的恩怨,绵延经年

    成泾渭之水



    长恨歌的关中

    出师表的陕南

    曾经险峻高拔的距离

    从古旧的马蹄上,脱胎成

    新鲜的汉字——隧道



    隧道是黑色的

    提醒“入口”的红字,比口红妖艳

    入口之地名带有音律——韦曲



    (说‘‘韦曲’’二字,要吼

    如秦腔般怒放才符合本意)



    是韦曲!不是‘‘委屈’’

    同行的朋友反复纠正我的错


     2016年4月16日

    我乘坐的车辆在隧道行驶

    洞壁以倒退的方式

    挤压着车辆前行



    洞壁的水泥

    以特有的厚度彰显安全

    但我清晰听到现代化的牙齿

    继续啃噬石头的声音



    (不寒而栗中,我

    为自己的无知与谨慎感到可耻)



    我还听见整座大山在呐喊

    是在呼唤被掏去的骨肉吗

    还是一个人在呼喊另一个人



    行驶的车辆开始变换姿势

    从入口被吸入,到被出口吐出

    我们被隐蔽地搬运了18020米



    抵达出口,抵近镇安

    镇安与“等俺”,被我读成一个音



    我与镇安,天生情缘

    镇安与我,命中注定

    塔云山上,雾帷之内

    端坐千年的压寨妇人

    为我作证



    压寨妇人,姓氏木王,昵称森林

    她披红挂绿的女儿,是我的情人



    她属于这方水土

    我属于一方爱恋

    我却不能与她牵手出山

    离开木王,她将骨瘦如柴



    那些被城市强迫站街的山野绿色

    在汽车尾气中奄奄一息

    如垂危的病人,24小时打着吊针



    我决定做一次土匪,乘着夜色

    以‘‘抢夺’’的方式解救她们

    用最快的速度,护送她原路返回



    临近寨门,我热吻一张脸

    她叫翠,又名绿叶

    她不语,我好开心

    一一做这样的土匪,真他娘值!



    (有过一次从秦岭穿肠而过的经历

    等于重生,等于修行,等于诺言)



             2016年4月22日于西安



                      

    魔鬼城   

                                           

    在陇上,在榆中

    在苑川河西岸

    一群鬼,驻守一座城


    与魔鬼城比邻的村庄叫夏官营

    这里的人们爱劳动,也爱和平

    爱在鸡毛蒜皮中争斗高低

    骚动的,还有夜半狗吠




    相比村庄的喧闹

    魔鬼城十分安静

    谁也没见过鬼们的纷争

    鬼,只在人的梦中

    神出鬼没,刀光剑影



    魔鬼城,又叫勇士城

    勇土城,又叫好汉堡

    魔鬼或勇士或好汉

    均与抗击匈奴有关



    如今,天下太平

    临岸高拔的城池

    早已被岁月打磨成平地



    西部天旱,难为农耕

    沿河有土,寸土寸金

    没人敢动用魔鬼城这笔财产



    村里人视这座微凸的城垣

    为一方天印,能护佑子孙

    在这里,总能看见

    给受孩子壮胆招魂的女人



    她们先向云朵招手

    再将带着体温的蒸馍抛向空中

    抛向旷野的,是女人的嘶——




    ‘‘先人啊,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别再吓唬孩子,他还小啊

    只知道害怕,不懂得敬畏’’




    与嘶喊一同响彻天空的

    是女人叩首土地的声音……



       1990年12月15日于甘肃榆中

        2016年3月9日改于西安

               

                     

    雨水疾

             

    打井的技术,日溢提升

    丰沛的地下水,日溢下潜

    降雨云,蛰伏在更远的天空

    人工增雨的火箭,在田头

    遭遇乡亲们调戏般的围观

    ‘‘棍棍一根,还想捅破天’’



    先人畏天,祖宗敬地

    敢在天地间骂娘的,是东村的孙二

    ‘‘绝种的天呵,再不下雨

    渴死的,就轮到了人’’



    清水河畔的工厂与老板

    也在孙二的粗口之内

    “正是这帮浑蛋脏了这条河水”

    废水像屁一样,说放就放

    想排就排,全部排放在清水河里

    害得他不能再提灌浇地

    他亲眼目睹过这水的毒性

    一夜之间,杀了三亩麦青



    一天,终于有了雨水

    雨小得比滴灌还要细

    比小雨还细腻的是当地媒体



    有雨的当晚,电视说事

    今年的旱情,源于全球温室效应

    包括霾,包括呼吸道感染

    与小雨应景的当地媒体

    开始煽情,保护生态的蓝图

    覆盖整个电视,画面下沿

    还反复滚着展望的文字

    与‘‘未来’’交替滚动的,是‘‘谁用

    谁知道’’的广告词

    同频滚动的,是孙二的眼珠子……



    “婆娘,上炕,有戏”

    “没个正形,娃做作业”

    “你想歪了,我说正事,保护生态”

    接着,孙二模仿某个领导的口气

    将电视屏幕上决心治污的说辞

    娓娓道来……



    “别犯病,娃学习

    他可不能像你,地里刨食”

    孙二媳妇狠狠地瞪了一眼

    手指戳着土炕,“做梦去”

     

    一觉醒来,雨停了,天更睛

    急性子孙二像重新投胎

    说话不急,办事不急

    比如油瓶倒了,先研究原因

    再研究扶起方案,再请

    扶过油瓶的人论证,证明可行

    再研究决定具体实施日期……

     

    孙二走路的姿势也变了

    喜好背着手,很牛的模样

    以为自已是多大的官

    (孙二认为,他爹当过生产队长

    自己就可以挂靠为干部子弟)



    村民说,孙二的行为日怪了

    最日怪的,是孙二的口味

    水,要纯净的

    菜,要有机的,

    肉,要瘦的,但拒绝“瘦肉精”




    有人说“孙二疯了”

    真正发疯的是他的婆姨

    “你啥都不敢吃,那就吃我吧”

    老娘除了误踩过几次牛粪

    没用过一滴农药,没施过一粒化肥

    ……



    电视再次预报,近日有雨

    孙二的老婆忙着复耕

    孙二呢,手指一拢,又奋力张开

    朝着他老婆的屁股使劲一弹

    ‘‘你信,我不信’’



    ‘‘哎呦喂,我怎能不相信’’

    孙二的狼嗓子嚎响旷野

    ……再小的雨水也滋润

        再大的饭碗不是盆

        再笨的母鸡会下蛋

        再恶的女人也疼人……

             

                    2017年2月28日于西安


     咵子老王  

                             

    生前的老王默默无闻

    出殡那天,因交通拥堵

    他,成了这座城市的名人

    目击现场的记者,很人味的说

    为了死者按时抵达最后的家园

    文明古城,正彰显文明

    行人,车辆,路边摊……

    纷纷给老王一路让行



    传说,老王的死属于意外

    那一天,他的住处突然停电

    瘸腿的他,竭力提起

    钢筋弯就的拐杖

    怒吼中,胡乱戳着插座

    突然间输送的电流

    将他送进了天堂



    谁也说不清老王来自哪里

    根据口音,人们叫他王咵子

    只知道他刚来到这座城市时

    看上去很老,其实很年轻



    捡一辈子垃圾的老王,死后

    被邻居们第一次将他与垃圾分开

    接着为他洗脸洗手,洗经年尘埃

    为他换上捐献的新衣,为他感叹



    “苦命的咵子呵,一辈子没个女人 没留下根,不能回家安魂’’

    说这话的,是与老王一起捡破烂的本地结巴,单身汉老陈


    咵子老王与结巴老陈


    共一间违章搭建的小屋

    共一床铺盖,共一锅觅食

    共同在没有女人的夜晚谈论女人



    “他要是和我一起撒尿

    他就不会撒手人寰

    该死的,是那台捡来的电视机”

    结巴老陈的倾诉述,突然连惯起来



    “该死的,是那台捡来的电视机”

    他说在此之前,老王和他

    从不关心有电没电

    照明,对于他俩来说只是个摆设

    哪一个垃圾桶在哪一个位置

    哪一个小区丢弃的狗粮最为珍贵

    他俩了然于心,也了然于胃

    “那个香呵,你们没吃过

    我也说不清,真的香……”




    此时,一间专营音像制品的

    出租屋传出疯狂的声音交易

    很响的交易声,淹没了

    老陈总结般的倾诉……



    ‘‘走……走……走好’’

    这两字,让结巴老陈

    耗尽了全身力气



    ‘‘走好’’,是对逝者的祈祷

    还是一种解脱的赞美

    结巴老陈表述的语气

    是我心中至今难解的结……




    2017年2月17日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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