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冬日阳光明媚,温暖得仿佛春天一般。落在地上的树影,大朵大朵地绽开,斑驳而生动。随手拿起一本书,简嫃的,她写:三月的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在滇东小城,今年的冬天大抵也是印错了!本是数九寒天的日子,却温暖如春,不,更似初夏。腊梅开了,樱花、桃花、油菜花、迎春花等许多属于春天的花也次第走来,五彩缤纷,好不热闹。南片区公园里一树一树盛开的花,还有城外那80万亩开了快一半的油菜花,简直美得让人寸步难行。
享受着冬日里的融融暖意和灿然花事,却隐隐担忧,如果今冬的天气一直都这么煦暖,这些本属于春天的花在冬天就开尽了,那春天呢,小城的春天岂不成了一片空白了?
前一日还在隐忧中,不曾想,隔日一醒来,气温就骤降了10余度。天空再没了往日清透的蓝,阴云密布,飘起了绵绵细雨。看来,不合时令的温暖还是被冬天察觉了,用呼呼的北风迅疾撕下了印错的天书,这座滇东小城又恢复了三九、四九的彻骨寒意。
虽然冷,我却是极喜欢的,因为这才是冬天应有的姿态。就像苏枕书在《陆桥旧事》里写的那样:“在什么环境里,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以为,季节也是如此,温暖和花朵是属于春天的,冬天,就是要万物萧瑟、天寒地冻、霜冷长河。
就这样,细雨霏霏、北风刺肤,冻得人缩手缩脚,从早到晚不间歇。倘若,再有一场茫茫大雪,那便是最好的冬天了。
万籁俱寂的清寒冬夜,独处一室,听到雨细细地下着,仿佛大地绵长的呼吸,内心变得无比空旷和清澈。窗外,偶尔几滴雨从屋檐坠落到雨棚,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仿若唐诗里的远人轻叩门扉。
这样的夜晚,适合读书。安静地读一本喜欢的书,就仿佛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看着,就十分的美好。这样的夜晚,适合温一壶酒与人对饮。最想与之对饮的人,就是张岱。章诒和说,若生在明清年代,嫁人就嫁给张岱。我只想备好陈年的美酒,与张岱席地而坐、脉脉不语,对饮几杯就足矣。这样的夜晚,适合煮一壶老茶独品。喝茶,当然是有三两知己好友一起最好,没有,那就像我这样一边喝茶一边冥想也好,清寂、淡薄,却自有一种别样的况味。这样的夜晚,适合下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在梦里踏着皑皑白雪去见一个人。南朝的沈约有诗云:“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韩非子》里讲到:“六国时,张敏与高惠二人为友。每相思不能得见。敏便于梦中往寻。但行至半道,即迷,不知路,遂回。如此者三。”古人于梦中去见一个人,却找不到方向,在梦里反复迷路。看来梦中的路也是错综复杂啊,梦中相遇都非易事,何况现世。
希望我在梦里不要迷路,可以在风烟俱净的雪夜里,怀抱着一枝雪花去看你。
听说,远方的雪早已兵临城下,道路皆白。
可是,滇东小城的雪始终没有落下来,一定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