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用户名: 密码:
  • 网站首页
  • 文化中国
  • 诗歌高地
  • 小说• 散文
  • 理论在场
  • 主编评诗
  • 图书出版
  • 字画收藏
  • • 中国东方作家创作中心
  • 联系我们
  • 您的位置:首页 >> 小说• 散文 >>  散文• 随笔 >> 袁省梅:旧时光(二章)
    袁省梅:旧时光(二章)
    • 作者:袁省梅 更新时间:2017-01-06 05:49:12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2860


    炉台上的油罐


    经年累月的,油罐都稳稳地蹲在屋里的炉台子上。

    那是个瓦罐,不大,口也小,父亲的手展开来,能把罐口盖得严严实实。这么小个口吧,却有个圆乎乎的大肚子。罐口上有盖子,盖子是个小小的木头盘子。元宵节时,水缸里要漂一对小面鱼,母亲就洗了木头盘子,把面鱼儿放在盘子上,小红烛也立在盘子上。等到母亲把红烛点亮,把木头盘子漂到水上,木头盘子就变成了一只小船,带着鱼儿在水缸里这儿走走那儿走走,像个喜欢走亲戚的娃娃。罐子口的两边有两个小小的耳朵,端庄、秀气,一根细麻绳穿过耳朵,两边一系,牢牢地拴在“耳朵”上。麻绳本就挑选了结实的,又天天日日地厮守着油罐,天天日日地拴锅灶台上烟熏火燎,早被浸润得油渍麻花的,是更牢实了。把罐子提到院子的炉子边,提到碗柜里,就是提到油坊提到代销点去打油,都不怕断。

    油罐口上挂着个长柄铁勺子,勺柄有多长呢?跟罐子深度差不多长呢。母亲做饭炒菜舀油时,就从罐子口摘下勺子,轻轻一探,一勺清亮亮的油就提上来了。细长柄上的勺子可真秀气,五分硬币那么大小吧,还薄,又平,哪像个勺子啊,倒像个小巧的铲子。就是这么一把像铲子一样的勺子,母亲提上来,还要在罐子口晃一晃再提出来,该往锅里倒油了吧,却没有,勺子底下还沾着油呢。提起来的勺子就在罐子口刮一下,再刮一下,才倒到了锅里。是担心多放了油。哪会多呢?就算舀上满满一勺油,能有多少呢?那么小个勺子。母亲说,油多了有油腥味,不好吃。勺子从油罐口上滴下一滴,母亲眼尖,赶紧伸了指头,使劲地一刮,把油擦在手上,又迅疾地把手指头放到罐口刮两下,指头上还油乎乎的,就把手指头噙到嘴里抿。

    锅底的那点油黄亮亮的香,火上一热,更香了,满屋子都飘开了香。我和小哥哥放学回来,刚进门,就被这油香抱住了,我们像馋嘴的猫一样围着母亲围着锅台,要看看做了什么好吃的饭。等到父亲和大哥回来,屋里的香气还是满满的。他们也盯着锅台,问母亲做什么好吃的了。

    每天,母亲擦抹碗架、炉台时,也要把油罐仔细地擦抹一遍,做饭时,油罐上落了灰,扯了抹布再擦抹一遍。这个瓦罐子呢就整日地干净、黑亮,泛着油润的光。我和小哥哥给炉里添柴或者是趴在炉台上写作业时,黑罐上就映出两个小小的人影子。小哥哥看一眼油罐说,真香。他把鼻子凑在罐上使劲吸。我也趴在罐上使劲吸,说真香。小哥哥说,我都想吃油馍了。我说,哪个不想吃呢?然而母亲轻易不让我们吃油馍。这只不大的油罐里,很多时候也只有一点油。不多的油,一家七口要吃,母亲难啊。

    有时,我和小哥哥拿了奖状,或者割了一大筐草回来,母亲一高兴,就会给我们做油馍。油馍做起来很简单,把馍馍切成片,把油涂抹上,再撒一点白糖或者食盐。每次,母亲问我和小哥哥撒盐还是糖,我们都不要撒盐,我们爱吃糖。穷人娃的糖富人娃的盐。一片馍上抹了油撒了糖,再拿一片馍一夹,就是那时最好的零食了。若是每一片馍上都涂抹了油,都撒了白糖,那就有点奢侈了。给馍片上抹油时,母亲不提罐口边挂的勺子,母亲用的是一根筷子。母亲把筷子在油罐里伸一下,倏地提上来,速度之快好像做了个假动作。我和小哥哥手心上托着馍片,早等在了罐子口。母亲把蘸了油的筷子在小哥哥的馍片上滚两下,在我的馍片上滚两下,然后把两片馍捏到一起来回蹭蹭。等到两片馍分开,馍片上就有一层黄黄的油了。有的地方没有油,母亲也不会把筷子探到油罐里了。母亲说,油多了油腥味,不好吃。还是这句话。咬一口,真是好吃,是刚刚好的香,就像是,再多一点点也会如母亲说的,不香了。

    手里捏着油馍去巷子里吃,是很得意的事,会招惹来好些个小伙伴羡慕的眼光和馋涎的口水。我不舍得吃,小哥哥也不舍得。我们把油馍捧在嘴边,拿舌尖舔,好一会儿,才咬一小口。

    等到油罐大肚子上贴着的红联子不那么鲜红了,黑墨的福字也不黑俊了,新的一年就要到了,该写新福字换贴新联子了。那年,二哥考上了大学,父亲给油罐的大肚子上写了两个对子,一个是 “福”字 ,一个是“油面满罐”, 红纸黑字,一笔一画,横平竖直,端端正正,贴在罐子上,很显眼,很喜庆。看着贴了联子的瓦罐好像穿了新衣服,喜滋滋的样子,我和小哥哥就相信,罐里的油一定有很多,多得吃不完,永远都吃不完。


    黑灯盏


    天黑透了,要吃晚饭了,母亲嘭地划亮一根火柴,把界墙上的灯盏点亮了。

    灯盏是铁铸的,黑乎乎的倒像是炭做的。母亲有时叫它灯盏,有时叫它灯锅,有时急得要用灯,就喊父亲,灯呢,把灯端来。小如一枚功夫茶碗的灯盏,半指深,半碗黑乎乎的煤油里,一根棉线芯子软软地贴在灯盏边。灯盏呢,是托在灯柱子上。灯柱子也是铁铸的,有盘子样的灯座,有一拃多高的柱子,柱子上有个灯托。灯盏就像个秀气乖巧的女娃娃,端端地坐在灯托上。灯座平平的像个盘子,有一圈浅浅的边沿。点灯点柴的洋火在上面放着,有时母亲在灯下缝衣纳鞋时,也会顺手把顶针、线团子,或者是一枚两枚的扣子放在上面。父亲在灯旁吃烟时,吃到嘴边,剩下一点烟嘴了,不舍得扔,也会放到灯座上,攒上三四个,能再卷一根烟吃呢。

    母亲要到柜子里找一块补丁,父亲要到帘子那边的屋里取剥玉米的擦子,就抓着灯柱子把灯端到柜台上端到后屋去。灯盏小,灯芯又那么细,灯光呢,小小的如一颗玉米粒。灯盏端到哪儿,那颗玉米粒就给哪儿亮一小片红红黄黄的光。

    地瓜家的灯盏没有灯柱子,灯盏放在炕墙上的灯窑里。黑了,灯盏就在灯窑里亮了起来。灯盏一亮,那小小的灯窑像个神龛,天天日日,供奉着一盏灯。

    我和小哥哥在灯下写作业时,母亲就用针把灯芯往外挑出一点,母亲说,写字熬眼窝哩,灯暗了可不行。灯芯子像个舌头一样伸长了一点,小小的灯光呢,像一棵小苗子,忽突突长大了一点也亮了一点,我和小哥哥的生字本算术本上也白亮了一点。作业做完了,油灯还不吹灭,母亲手上的破裤子烂衣服还没有补完,母亲却用针把灯芯往油里按了按,灯光跳了几跳,矮下去了,屋里像是落下了一层黑纱,也暗下去好多。小哥怕母亲把针扎在手上,要把灯盏从阶墙上端下来,放在母亲手边。母亲不让。母亲说,高灯低明哩。黄亮的灯光里,我和小哥哥挤在一起看小人书,父亲坐在炕下剥玉米粒。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丝风,灯光像片树叶子样摆了两下,又端端地站稳了。

    有时灯光好好地亮着,轻轻地跳跃着,会突然叭叭地响几声,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是它遇到了高兴事点响了炮竹。我和小哥正在灯下做作业,吓一跳,抬眼就看见一只小小的飞蛾,小飞机样往黄亮的火焰上撞。它撞飞过来,又撞飞过去,看上去又悲怆,又豪迈。我和小哥哥的眼前也亮一下暗一下,眼看着它撞到了火焰上,轰然跌落在油里。小哥哥说,这蛾子真傻,不晓得火会烧死它。母亲说,它是扑灯蛾嘛。扑灯蛾。我和小哥哥听着这个名字,都愣了。有时,扑灯蛾会飞落在我的本子上书上,我和小哥就把它夹到书里,第二天还记得看它灰绿色的头和翅膀上黑的花纹。第三天就忘了。后来,它还在不在书里夹着,也不知道了。那时的好多东西都不见了,好多的人也不见了。他们也像扑灯蛾一样,扑向他们的光了吗?

    有时灯头会结一粒灯花,米粒大小,灯光里,红一下黑一下地亮,灯光呢就会暗下来。母亲说,灯上开灯花,屋里有好事。说是有好事,却抓了剪刀,嘣的把灯花剪掉了。灯花像颗小黑豆,咕咚落在了油里。

    元宵节晚上,巷子里的灯棚下会点好几十盏灯,年头里家里娶了新媳妇或者是生了小娃娃的,添丁加口了,喜事,还要给灯棚送灯盏,灯棚里的灯就更多了,几乎是灯盏的集会灯光的集会了。夜深人静时,五婶携了香烛纸马到灯棚下烧香磕头祈愿,离开时,“偷”走了一盏灯。母亲说,五婶是给二娃媳妇偷的,结婚都两年多了,二娃媳妇的肚子还是瘪瘪的。五婶恭恭敬敬地捧着灯盏,小小的灯光随风摇曳,一时倒伏了下去,一时,又端端地站立了起来。五婶把灯盏捧回家,悄悄地藏到二娃后屋的窗台角。来年,二娃媳妇果然在年底生了个小子娃。元宵节时,五婶给灯棚捐了多半碗油,还送来了鞭炮烟花。灯棚的灯盏点起时,五婶还灯盏来了。那盏偷走的灯盏里油多,灯芯又粗,灯光就又大又亮,像一枚金黄的麦穗,在灯盏上摇来摇去,很张扬的样子。地瓜大哥媳妇也偷了灯盏,却没有生下娃娃,那灯盏呢,就像一个满腹心事的人,黑乎乎地蜷在她家后屋窗台角,落下满头满脸的灰,也没人搭理。



    【免责声明:本站所发表的文章,较少部分来源于各相关媒体或者网络,内容仅供参阅,与本站立场无关。如有不符合事实,或影响到您利益的文章,请及时告知,本站立即删除。谢谢监督。】
    发表评论
    * 评论内容:
    * 您的大名: * 您的email:
     
    发表评论须知:
    一、所发文章必须遵守《互联网电子公告服务管理规定》;
    二、严禁发布供求代理信息、公司介绍、产品信息等广告宣传信息;
    三、严禁恶意重复发帖;
    四、严禁对个人、实体、民族、国家等进行漫骂、污蔑、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