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下雨了,滴滴答答,敲打着窗外墙上蔓延的瓜叶与扁豆叶,声声成韵。有虫鸣响起,只能分辨出其中有蟋蟀,合着雨声,嘈杂,却和谐。
司空见惯的小雨,此时,赋予了不同的念想—这是老家的雨。
一声狗叫,空旷、悠远,掩盖了一切声响。隔着窗户,我呵斥:金毛,别闹。
金毛是父亲从山西抱来的,摇摇晃晃跟着家里一只京巴长大。当金毛毛色油亮、身骨长开略显威壮时,京巴死了。
京巴是四哥搬家时送到我家里的,父亲收养了他。
不知道京巴、金毛是情愿的还是不情愿的离开了曾经的那个家,我无从得知。
对于我的呵斥,金毛又一声高亢的吼叫,随后一声委屈般的唧哝,便平静了,雨声、虫鸣声又充斥了整个空间。
对于生活加注在身上的诸多苦酸,是不是也曾像金毛这般高亢的吼叫、委屈的唧哝然后是无尽的沉默?亦或是泡在酒中的清醒、诉诸笔端的自我慰藉?
被一阵突兀的公鸡叫声惊醒,看看手机,四点整。如果说四点算是清晨的话,这只公鸡是不是太勤快了?有些好奇,家里什么时候养了公鸡?
六点起床,来到鸡舍前,看见四只硕大的红公鸡昂首挺胸,乜斜着我,一点不怕生,好像他才是主人。
早饭时说起公鸡的事,父亲解释,说春天时旸旸打电话,爷爷,我想吃鸡腿,你养几只小鸡吧。养男小鸡,可不要养女小鸡。
邻居家的房子上长有瓦松,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缀满了全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东一株,西一棵,却蔚然成林。
房子的主人去了新疆,再也没有回来,模样被时间消磨的斑斑驳驳,无从忆起,只知道他姓梁。
午饭时看见厨房门口傍边放着一棵瓦松,在烈日下干瘪的身躯奄奄一息。我用盆子盛了些许清水,把瓦松根部泡在水里移到了凉荫下,打算明天走时带走他。
走时终没有带走。
想起了京巴。也许,即使枯萎在出生的地方也是一种幸福吧?
来到老家的第三天上午,肚子隐隐作疼。中午躺在床上与网友聊起这事,网友调侃,你不会是水土不服吧?
不由想起母亲去年夏天跟我说的一件小事。
村里东头一个在外地做医生的父亲,暑假了,把在城里长大的儿子送回老家,想让孙子与爷爷在一起热闹一个夏天。谁知孙子水土不服,闹肚子。于是城里的儿子用装纯净水的那种桶,装满城里的自来水,夜里开车送回了老家。孙子和爷爷每天吃用不同的水做出的相同的饭,一直到暑假结束。儿子工作之余不间断的送水,成全了爷爷、孙子的天伦之乐。我不知道这个父亲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让儿子代替自己尽孝吧?
午饭是大米,走进屋子,母亲已经给我盛好了饭放在了茶几上,满满一碗。吃饭时,母亲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进了我碗里。肚子还在疼,草草的吃了一些。母亲问我咋吃了这么少?告诉母亲原因后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睡着了。一阵脚步声惊醒了我,母亲站在床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放在了桌子上,还有几片胃药。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作者用散文、诗词表达出对老家的思恋却偏偏在他乡漂泊、生根?
也许,老家,只适合安放乡愁,却无法托起躁动的梦想。
于是,一颗心,时时撕扯着,生生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