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现今的黄许镇就是古时的绵竹县,也就以为古绵竹城遗址就在现今的黄许镇上。黄许镇地处德阳市北郊,108国道、宝成铁路穿镇而过,四通八达;加之镇容古朴、规模阔大、经济繁荣、人口众多,还真有点县城的味道。每次到黄许,都浸润在古绵竹的历史之中,颇有些厚重之感。
既是古绵竹,总会留下点什么遗迹。是窄窄洼洼的小街,还是青灰低矮的街房?是绵远河长着青苔的堤岸,还是那连接两岸的破旧长桥?
都不是。
那我到哪里去寻找绵竹故城?
我不是研究历史的,也不想刻意去找寻什么;但我对身边的历史还是有一点兴趣。《三国演义》里面有诸葛赡父子与邓艾血战绵竹的故事,而绵竹就在我的身边,那曾经的古战场,难道就是今天的黄许镇?
看不出。
历史的尘埃早已落定。《三国演义》有小说的成分,不可全信;那打开历史书,看又有多少绵竹故事?
晋人之《华阳国志》、《三国志》,唐人之《元和郡县志》及郦道元的《水经注》等载:绵竹故城历两汉、三国、两晋和南北朝共807年历史。由于自古以来是“益州大肺腑,此地小咽喉”的兵家必争之地,一有争持,必燃战火。历经战争蹂躏,终被毁坏,于隋大业四年迁徙到马尾河边的今绵竹。古绵竹于汉高祖六年置县,县城在绵水西岸,因多竹而得名。东汉末年,自号“黄巾”的农民起义领袖马相、赵祗聚众数千人,在绵竹城起义,声势浩大。益州牧刘焉入川后,本想剿灭黄巾,哪知黄巾已被豪强贾龙打败,反捡了个大便宜,顺便将益州治所设在绵竹城,时间达五年之久。建安十八年,蜀汉先主刘备据绵竹,攻雒城,进而进军成都。这次攻雒,军师庞统身中流矢而亡。在今白马关的鹿头山上,还有庞统祠。263年,魏将邓艾偷渡阴平破涪城兵发绵竹,诸葛赡与其子诸葛尚与之血战于绵竹城南,壮烈殉国。西晋惠帝时,史称“流民皇帝”的李特集合6万流民起义于绵竹,火攻县城并占领之,又迅速攻破汉州,杀向成都,在成都建起了43年的成汉国……如此多的历史事实,而今竟没有一点痕迹?
放眼周边,有许多三国遗迹。西有绵竹诸葛双忠祠,东有罗江白马关庞统祠,北有绵阳蒋琬祠,南有成都武侯祠。古绵竹所在的黄许镇,众多历史的发生地,不可能是风过无痕!
10月6日下午,天色阴沉。从略坪过绵远河,进入黄许地面。在双江村路边的一个小水塘边,突然见到一块不显眼的石碑,碑上刻着:绵竹城遗址。大喜过望。原来,古绵竹在这里!
没有一点城的味道,眼前只是一片平旷的田野。田野之上,唯有这儿高出一般,算是一块台地,仿佛城市的基础。我等平民,也无从知道脚下这处土地下面到底有多大的秘密,但有一块石碑,也就足以令人安慰了——多少的历史,从此找到了注脚。
几年前,若干专家,确认了黄许龙安、双江村之间这块台地,就是古绵竹城遗址。这只是学术上的意义,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人民,不一定知道那金戈铁马的历史。但于我,却是一种安慰——我终于“发现”了古绵竹!它已经不再是一个概念,而是实实在在的历史舞台!
路东远处,是白马关,也就是古时的鹿头关。望去,起伏的山峦隐没在迷朦的烟雾之中。近处,是绵延的绵远河,也就是古时的绵水,曾经可以扬帆,而今几近枯涸。绵远河畔,便是一块台地,古绵竹城就在这台地之上。我面前的这片台地,完全是一片田野;田野之上,是庄稼地、竹林和院落——和别处任何地方一样,标准的农村。若不是这块石碑,谁会知道这儿曾经的轰轰烈烈的历史?
路边茶馆里,坐着悠闲的茶客,玩着快乐的游戏。问,不知道。附近有一院落,竹树阴深,仿佛在召唤着我。我轻轻前去,环绕一周。阴深之内,有高墙阻隔。问地里耕作的妇人,告知是墓,很有些年代了,已经保护了起来。是谁的,诸葛赡父子?但愿是。其实是与不是于我并不重要,我之所以愿是,是想有一个梦而已——多少的古墓已被后人掘开,让墓主不得安生——我在高墙外默立,生怕惊扰了这末世的忠魂。
据说,今黄许镇粮站前,便是诸葛赡父子战死处,同死的还有蜀国张遵、黄崇、李球三将和七万军士,后人称此地为五马归槽——当然,这也只是学术上的意义,当地人并不知道。知道与不知道并不影响人们的生活,这儿已开发成了一处巨大的楼盘,现代化了。
古绵竹,这片古老土地上的名城,在你的碑前,我只能用想象来复原你的壮阔了——而眼前,只是一片普通的田野。从绵水深处吹来的秋风,让人总觉得有一种森森的阴气,让人有些寒栗。我无法作深沉的凭吊,只能悄悄走开。
一个城市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愿历史的精彩,永远鲜活在历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