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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国林:渔场村
    • 作者:刘国林 更新时间:2016-11-14 10:16:25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825




    红旗镇渔场东部和红鲜村接壤,南部和新建矿工人村为邻,西部和红旗镇敬老院相伴,北部和长兴乡相连。1976年11月建场,为解决七台河市菜篮子工程由市政府牵头兴建的。渔场农工是由红升三队调来的,当初是800人,后来又收些散户。建厂初期没有菜吃,就拿黄豆当菜啦。黄豆是家乡的特产,也是乡亲们的家常菜。最简单的吃法是把黄豆炒熟了,再撒上些碎盐,便成了盐豆了,拌在饭里吃,特下饭。除此之外,黄豆还可以做成大豆腐、干豆腐、小豆腐和豆腐皮等豆制品,炒着吃、炖着吃、拌着吃,其香无比,成了渔场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菜肴了。


    做豆腐的工艺也挺复杂,得先把黄豆泡软,再放到磨上碾碎,再把豆渣过滤,剩下的豆汁再放到锅里熬。熬熟了,再用卤水点成脑儿,再放到包里挤压,便成了豆腐块或干豆腐了。豆腐养人,富含高蛋白和各种胺基酸,比肉类强多了,吃得渔场人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个都水灵灵的,白胖白胖的。有道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渔场人靠黄豆度过苦春头子,其中的秘决就是和豆腐对上命了,若不渔场人咋常说:“豆腐就是我的命,离开它就没命了。”可见一语道破天机。


    黄豆不光是渔场人的家常菜,还能治病。渔场人常说“偏方治大病”,黄豆就是治大病的偏方,特灵验。听李大白话说他老爷刚到渔场那年,鼻尖长个闻香疔。他没在意,不小心挠破了。那天晚上便高烧不止,烧得直说胡话,都翻眼根子了。全家人急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这时,老奶却不声不响地舀半小碗黄豆放到嘴里嚼,嚼碎后摊在一块白布上。嚼了二十几粒黄豆后,看看差不多了,就把摊在白布上的黄豆敷在老爷的鼻头上。说来也怪,一个时辰后,老爷的高烧竟奇迹般地消退了。第二天早上老爷就能下地走动了。没花一分钱。老爷鼻头上的疔疮就自消自灭了,不能不承认这小黄豆的奇特功效。


    还有更奇的呢。有一年,渔场的张大哥患了痢疾,拉得脱了肛,趴在炕上不停地叫。家里人去镇上请个老中医,痢疾治好了,可脱落的肛门却回不去了,一动就疼得他满头是汗。老中医说:“这孩子脱肛我可治不了啦,另请高明吧。”说着,无奈地摇着头走了。恰巧老奶刚从娘家回来,一听说张大哥拉痢疾脱了肛,忙回家拽出一叠干豆腐,二话未说,剥下张大哥的裤子,就把干豆腐挟在他的腚沟上。嘱咐张大哥:“别仰壳睡觉就行,一宿就会回去的。”第二天,小哥们出于好奇,特意跑到张大哥的身旁,揭开他的被子一看,脱下来的肛门竟收回去了,纠纠的小屁眼完好如初,就像根本没事似的。再瞧那叠干豆腐,竟像一张揉皱的黄纸一样,干巴巴地脆,一碰就掉渣儿。老奶见状说:“是肛门吸足了干豆腐的养份,便慢慢地收回去了。”说罢,老奶哈哈大笑:“也值,一叠干豆腐就把大侄的脱肛病治好了,活该你老爷没有吃干豆腐的口头福!”一席话,把在场的人都说乐了。


    说来,老奶到我家门上和老爷成亲,还是黄豆当的红娘呢。老当当姑娘时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嫁给我老爷,因为老奶的父亲是有名的土匪头子。但是后来,我老爷硬是放屁把老奶娶到家,而放屁的引子就是黄豆。


    老爷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闹病。他八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太爷硬是用黄豆烀肚脐烀好的。打那以后,老爷特别喜欢吃生黄豆。这个习惯有一个不好的副作用,就是不管何时何地,老爷说不定就会放出一长串儿清脆的响屁来,实在不雅。太奶一辈子吃斋念佛,见老爷胎歪歪的样子,便到极乐寺进香祈祷。老方丈让太奶抽了个签,太奶便抽了一支。老方丈一看,是下下签,便告诉太奶:“你儿子如果养在家里,肯定活不过十五岁。还是把他送到我这儿出家吧,能保他一条性命。”太爷一听就不干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呀!”太奶说:“就算当和尚,也比没儿强。再说,还能让儿跟老方丈学气功,说不定真能把身体练得强壮呢,到了结婚的年龄,还俗也不迟。”


    太爷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按照老方丈的话去办。考虑到老爷有吃生黄豆的习惯,太奶除了经常往极乐寺捐些香火钱外,还经常往极乐寺送些黄豆。就这样,老爷在极乐寺里一边修行,一边跟老方丈学气功。一晃八年过去了,老爷已经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了。


    一天,一伙土匪突然闯入极乐寺,为首的就是老奶的父亲——报号“坐山虎”。他把老方丈捆在树上,然后用盒子枪指着老方丈的脑门儿,逼他把寺里积攒多年的现大洋交出来,那些现大洋是老方丈准备用来扩建寺庙用的,老方丈宁死也不往出交。就在这时,“座山虎”猛然听见禅房里传出一长串儿噼里啪啦的响声,就见禅房门口站出来一个年轻和尚。此人正是我的老爷。


    老爷一边嚼着黄豆一边不屑地对“坐山虎”说:“用枪对付出家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跟日本鬼子干,才算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坐山虎”听罢收回手中的盒子枪,转过身对老爷说:“你敢瞧不起我‘坐山虎’?我手中的枪能百步穿杨,大洋的事暂且放下,我先跟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和尚过过招儿再说!”


    老爷冷冷一笑说:“过过招就过过招,不过,大洋的事不能放下,你要是赢了,我负责把大洋送给你!”“坐山虎”大眼珠子转了几下,一拍大腿说:“好!不过,我‘坐山虎’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我输了怎么办?”


    老爷四下里一看,见“坐山虎”的身后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就是“坐山虎”的独生女。在山上闲着没事,也闹着要跟“坐山虎”下山来见见世面,恰巧遇到了我老爷。老爷说:“如果你输了,就把你的独生女送给我当老婆,反正我是俗家弟子,而且很快就要下山了。”


    拿宝贝女儿当赌注,“坐山虎”当然不愿意,但他又死要面子,不愿意给别人留下笑柄。想到这里他张口答应道:“小和尚,我‘坐山虎’吐口唾沫都是钉。有事本你就来娶我的女儿吧!”刚说到这里,突然头顶上传来几声大雁的叫声。“坐山虎”连头都没抬,举手就往天上放了三枪,立刻有两只大雁栽了下来。“坐山虎”让副官拿给老爷看,两只大雁都被击中胸部。老方丈见了连声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爷见了并不紧张,只见他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三粒黄豆,也没往天上看,只把手中的黄豆连续弹了三下,接着放了几个响屁。也是眨眼之间,三只大雁栽落下来。


    “坐山虎”知道遇到了高人。又一想:“这小和尚有这样一手绝活儿,把女儿嫁给他也亏不了”。就这样“坐山虎”的独生女成了我的老奶。


    后来,我老爷还了俗,已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老奶,多次问老爷是怎么练成这个绝活儿的。老爷告诉老奶:“我打坐时也没忘吃黄豆,念一句吃一粒。这时我看见庙里有许多老鼠偷吃灯油,一去轰便逃,刚一转身就回来,和我捉迷藏。后来,我也不去轰它们了,就用黄豆去打。时间一长,便把师傅教我气功用上了。黄豆弹出去比枪打得都准,指哪打哪。那天你见到我弹出去的黄豆打下的三只雁,算是开眼了吧?”


    老爷还告诉老奶,他已经加入了周保中的抗联队伍,当时周保中正准备收编你父亲的山林队。可是,无论周保中如何努力,你父亲就是不愿意加入他的抗联队伍。


    那年,老奶已经有了身孕。一天,她跟太奶一起到极乐寺烧香还愿,没想到遭遇了进山讨伐的日本鬼子兵,便把太奶和老奶抓进鬼子据点。“坐山虎”听说宝贝女儿被鬼子抓去后,连忙来找我老爷。老爷说:“鬼子人多势众,不能跟他们来硬的!”“坐山虎”指着我老爷的鼻子骂道:“我把女儿嫁给你算瞎了眼,没想到你白有一手绝活儿,却是个孬种!你不去,我‘坐山虎’去!”说完,带着他手下的百多名土匪直奔鬼子据点。


    “坐山虎”毕竟是我老爷的岳父,老爷不放心,连忙追去。结果正如我老爷所料,“坐山虎”和他手下的百多名土匪。连护城河都没靠近,就被鬼子的机枪扫死一大半。“坐山虎”在我老爷的拼死相救下,才拖着一条断腿被救回来。“坐山虎”还不死心,跪在我老爷的面前求我老爷一定要去救我老奶:“如果你把我女儿救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第二天傍晚,据点里突然传出一个消息:鬼子为了吹嘘“大讨伐”的成果,明天上午要在据点里搞一个庆功会。一大早,周保中的抗联队伍就化装成普通百姓,准备混进城去,趁鬼子开庆功会的机会,把他们连窝端了。没想到鬼子早有防备,对进城的人搜查特别严,根本无法把武器带进去。周保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决定让我老爷先进去解决哨兵,然后大队人马再趁机混进据点。


    我老爷进据点时,鬼子只在他身上搜出两个衣袋里盛的黄豆,以为他是来送豆种的呢,一点没为难他就放他进去了。在鬼子的庆功会刚开始时,周保中发出了动手的信号,我老爷掏出一把黄豆,也就是手指轻轻地弹了几下,几声屁响之后,鬼子哨兵只能眨巴眼睛,就是说不出话来。抗联人马见状一窝蜂似的冲了进去。这时庆功会顿时大乱,一些鬼子见大势不妙,连忙要操家伙。我老爷看得真切,一边弹黄豆一边放起了响屁。那些黄豆伴着响屁像子弹一样乱飞,有的击瞎了鬼子的眼睛,有的击伤了鬼子的手指,大部分鬼子手里拿着枪就是打不响。


    周保中指挥抗联队伍解决了鬼子的据点后,“坐山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个草莽之人,周保中的抗日联军才是他所敬佩的英雄。再加上他曾向我老爷许诺过,只要救出我老奶,他什么都听我老爷的。而我老爷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加入周保中的抗联,当然还有我老奶敲边鼓的功劳,“坐山虎”终于带着队伍归顺了抗联,当上了周保中的骑兵营长,转战在松花江两岸,杀得日本鬼子哭爹喊娘,一提起“坐山虎”就闻风丧胆。


    说到这里,李大白话收住了话匣子:“这些事都是我老奶亲口告诉我的。如今,我老奶已经八十多岁了,过去的许多事她都忘记了。但一提起我老爷和黄豆的故事,她那双浑淖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七百年的谷,八百年的糠都想起来了,如数家珍,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她告诉我:“你老爷的牙都掉没了,不能吃黄豆了,也没屁放了。但他弹黄豆的功夫仍然不减当年,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跟他学,那可是咱李氏家族的传家宝哇……”


    那时,渔场的蛇,多得吓人。但无毒的蛇多,有毒的蛇少。李大白话说:“白天正吃饭呢,突然从房笆掉下个蛇来,泥鳅般地钻进屋角里;晚上睡得正香,昏昏沉沉觉得有点凉丝丝的东西拱进被窝里。屋里闷得慌,把它搂过来凉凉爽爽地睡得正甜,忽被一阵忙乱惊醒。原来父亲从我被窝里拽出一条大花蛇,掐住它的头,猛地撕开头皮,顺势一甩,在空中抢了个圆儿,“嗖”地一声,蛇被甩到墙上撞死了,蛇皮像翻卷的猪肠儿,攥在父亲的手里。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天早晨,父亲做了一顿鲜美的炖蛇肉,比炖鸡好吃呢。”


    “上房掏麻雀蛋,够不着,张嘴往上瞧。突然,从雀窝里钻出一条小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钻。但我不害怕,这样的事经历的多着呢。不能让它钻到胃里,胃的温度高,它一时半会儿闷不死,在胃里乱钻乱拱,闹不好会胃穿孔呢。这时沉住气,若慌神儿,从梯子上跌下来,吓得伙伴们大呼小叫,我却叼着蛇若无其事地从梯子上爬下来了。雀蛋没捡到,却逮住条蛇,也合算。那时生活困难,能三天两头吃到蛇肉,够有口福的了。蛇皮是中药,长疮长疔、抻着拐着了,弄条蛇皮剪碎煎鸡蛋吃,两天就痊愈了。药店也收购蛇皮,一张蛇皮,能换回两个本、三支铅笔。山里的孩子,尽管用蛇皮换铅笔和本,不用让大人花钱买。我和二胖子逮的蛇最多,卖蛇皮的钱也多。俺俩的钱攒在一起,买回一个足球。放学的路上,一群小伙伴儿边走边踢,一直踢到家。”


    李大白话捉蛇的功夫到了家。哪儿有蛇,哪儿没蛇,是大蛇还是小蛇,他一看便知。他一声蛇语,就能把蛇召唤出来,俯首帖耳地听他摆布,他若不高兴,一声断喝,蛇立刻卧在它的脚下翻白了,吓得浑身哆嗦。开始,他说能把蛇拘来,谁也不信。他有捉蛇的能耐,大伙不信,要蛇听他的,那是吹牛吧?“不信?咱现场表演给你们看。”


    他引小伙伴们们来到村外的荒坡旁,朝眼前的一棵小柞树看了看说:“这树上有条蛇。”小伙伴们仔细观察了半天,真的发现了一条小蛇盘在树枝上。李大白话面对蛇“咝咝”的吹着口哨,还不住地招手,像唤老朋友似的。奇怪,那蛇听见了,先抬起头张望。李大白话仍“咝咝”地吹着口哨,蛇先把头朝他点了点,然后慢腾腾地往下爬。李大白话的口哨吹得急了,蛇爬行得速度也加快了,嗖嗖嗖,连爬带滚,朝他爬来,爬到他脚下不动了。李大白话看了看脚下的蛇说:“看见了吧?不服不行。逮鱼识鱼性,捉蛇听蛇音,咱能和蛇说话。你们行吗?”说着,他又“咝咝”地打了一声口哨,蛇溜溜地逃掉了。


    “怎么能放它跑呢?”伙伴们齐声责怪李大白话。


    “它太小,没长成。我在逮个大蛇给你们看。”


    又走了半里路,拐过一个山嘴,眼前是片苕条丛。李大白话看了看:“这里有大蛇,就在脚下。”他的一席话,吓得伙伴们身前身后地看,什么也没发现。“真的,这是条大蛇,他正抱窝呢,咱不能动它。等它把蛇崽带大,在收拾它也不晚。”他边说边搬动脚下的一块石头,真的在石头下盘着一条大花蛇,腹下并排着七枚蛇蛋。


    “你是神眼呀?这么灵?”伙伴们服了。“ 这不算能耐。你们看,我让小河沟那边的蛇浮水过来。”他把嘴努成一个揪儿,又对着河沟那边“咝咝”地吹着口哨。神了,先从对岸的草丛里传来沙沙的响动声,接着,看见一条大花蛇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李大白话接连打了两声口哨,那条蛇便一头扎进水里,潜游了一会儿,又把头高高地扬起来,眨眼间便游到了小伙伴们的眼前,头还一抬一抬地朝小伙伴们致意。李大白话一步跨过去,掐住蛇头,把二尺多长的蛇身绕道脖子上,悠然自得地说:“我请你们吃红烧蛇肉!”“吃蛇肉是小事,教我们两招唤蛇的功夫好吗?”“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喽。我哪能教?”伙伴们知道,李大白话怕教会了蛇语,小伙伴们乱杀无辜,说啥也不教。


    五保户王奶奶是狗剩家的邻居。他养了二十多只鸡,攒下几筐鸡蛋。一天,王奶奶神秘地对狗剩母亲说:“不知咋回事,这几天总见蛋少。”“能不能是这些淘孩子偷去换钱啦?”“不能啊?门窗都是关的好好的。”狗剩母亲没吭声。那在夜里,母亲把狗剩叫到跟前,脸像冰水似的问:“偷没偷王奶奶家的鸡蛋?肯定你们这群小淘气干的!”狗剩头摇得像货郎鼓,说了一百个不是。母亲仍不信,不说清楚不饶他。恰巧,王奶奶要回山东老家走亲戚,跟狗剩母亲说,要狗剩给照看她的家。狗剩母亲满口答应:“孩子放假了,能照看好的,你放心走吧。”正打我心上来,我正要洗清身呢,只愁没机会。那天夜里,狗剩搬到王奶奶家住,一心一意想捉住偷蛋的贼,他把盛蛋的筐搬到屋中央才放心,心想,再胆大的贼也不敢偷。一连三天平安无事。第四天早晨天刚放亮,朦胧中狗剩隐约听见鸡蛋滚动的声音。他没吭声,悄悄地睁开眼睛偷看。妈呀,是条大蛇正吞鸡蛋呢。它把头探在筐沿上,对准鸡蛋,叭叭地往嘴里吸。鸡蛋像长腿似地往它嘴里滚。在细瞧,看清楚了,原来是蛇从门槛下的猫洞钻进来的。只能看见半截身,尾巴仍在门外边。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蛇,有锄把粗,三四尺长。蛇仍没有走的意思,吃吃停停,还时不时地抬头朝狗剩看,吐着那又细又长的红舌头。大约有十多分钟吧,大蛇挺着凸起的肚子又顺着猫洞沙沙地爬走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狗剩坐起来一数鸡蛋,又少十来个,咋和王奶奶交待呀?觉也不睡了,呆呆地瞅着盛蛋的筐发愣。他后悔不该让李大白话去城里度假,他若是在家,大蛇早就乖乖就范了。猛然间,他看见烟筐旁的长烟袋,顿时计上心来。他把长烟袋嘴拔下来,找根细铁丝往烟袋杆里透。不一会儿,一股难闻的烟袋油子让他透出来。从筐里拿出一个鸡蛋,钻个小洞,把蛋清到出来一半儿,把烟袋油子倒进鸡蛋里,又把蛋洞封好,重新放到蛋筐里。


    第三天早晨,狗剩又隐约地听到鸡蛋滚动的声音,睁眼一瞧,蛋又少了一层。他灌烟袋油子的那个蛋也被大蛇吞进去了。便猛地坐起,操起身旁的鞭子就往炕下蹿。大蛇听见响动缩回头,沙沙沙,转眼就不见了。此时天已放亮,狗剩追出门去,见大蛇正往房前的老柳树上爬,半截身子已掩在树冠里,只露出小半截尾巴。他追到柳树下仰脸往上瞧,只见大蛇盘在树干越盘越紧,隐约听到它胃里鸡蛋破碎的声音。狗剩明白了,这条蛇还真会享受呢,先偷蛋,再爬到树上消化,这不劳而获的美梦做的好呢,这回你的美梦可做到头了。突然,大蛇不动了,浑身不停地哆嗦,盘在树上的身子越来越松,越来越放挺,啪嗒,掉到地上翻白了。呀!烟袋油子这么神奇?就这么一点点儿竟能毒死一米多长的大蛇!狗剩自始至终地欣赏着大蛇自作自受的挣扎过程,也为自己的小聪明着实高兴了一阵子。若不然,我和小伙伴们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偷蛋贼的冤枉。父亲和母亲看见老柳树下的大蛇,一切都明白了。王奶奶听了狗剩捉蛇的故事,高兴的合不拢嘴,不住地念叨:“自古英雄出少年哪!”听王奶奶这样夸,狗剩心里美得像开了一朵花儿。心想,李大白话,你回来也得服我!


    孙大干说,我小时候,后山的狍子多得很。一进山,保准儿能碰上一群又一群的狍子在山坡上转游,一点儿不怕人。冷不丁见你出现在它们的跟前,便不跑了,先傻愣愣地瞧,然后便前后左右地围上来,有的舔你的手,有的拽你的衣服,边拽衣服拱你的腚,好像说:“哎,穿那玩艺干啥?像我们这样多好?多方便?”这时你要是猛地抓住一只狍子的后腿,猛地一掀,把它它掀倒在地,顺势用膝盖压住它的身子,便能生擒活捉一只活蹦乱跳的狍子。当狍群见它们的伙伴儿被人捉住了,才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边逃还边回头看:“这人咋这么坏呢?明明俺是和你交朋友来的?哪能暗下毒手呢?”这是我十岁那年听大哥讲的他逮狍子的故事,在我的幼小心录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心想,你能逮住狍子,我差啥?一有空也到山里转悠,也想捉一只狍子给大人看。


    一天放学,我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刚拐过一个山头,突然听到路边的榛子丛中传来牛犊子般的叫声,细听,又不像。我顺着声音钻过一片榛子丛,见不远处站着一只公狍子。只见那抬着长满树枝般的长角,仰头长哞,声音里充满哀伤和凄凉。那身厚密的皮毛,像金缎子一般的漂亮。我顿时眼睛一亮,真是想啥来啥,我正琢磨着逮你呢,你却主动送上门来了,不逮白不逮,白逮谁不逮?


    这时,公狍子也看见了我,奇怪的是,它并没有逃离,而是愣愣地望着我,仿佛要表达什么似的。我慢慢地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公狍子的面前是一口很深的陷阱,走到陷阱边沿,只见陷阱底部同样有一只狍子,从它那鼓胀胀腹部,看得出那是只母狍子,两只前腿血肉模糊。很明显,它是不小心掉到陷阱后,被猎人设置的尖桩扎伤的。


    原来这两只狍子是一对,公狍子看到伴侣落入陷阱,无法营救才悲哀地呼叫人类来营救的,我不禁对公狍子的行为充满敬意。想到这儿,我飞快地跑回家中,找出软梯和绳子。当我回到陷阱边时,那只公狍子仍然在原地。我将软梯放入陷阱,左手拿着绳子,右手扶着软梯,小心翼翼地下到陷阱的底部。


    陷阱里的母狍子伤得不轻,两条前腿流了许多血,隐隐露出白森森的腿骨。我用绳子将它捆牢,然后先爬出陷阱,再用力将它拉上来。公狍子一见同伴获救,马上跑了过来,用舌头不停地舔母狍子的伤口。我意识到,母狍子如果不尽快地救治的话,恐怕会流血过多而死的,便把上衣撕开,撕成两个长布条,又在榛子丛下寻些节骨草用布条包好,再用脚跺成草饼。这一切做完了,便小心翼翼地把包着节骨草的布条缠到母狍子的前腿上。节骨草是当地治骨伤的草药,特灵,敷上它,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的。这一招儿是跟大哥学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又将包扎好的母狍子放进陷阱里。陷阱有四五米深,可能是早年猎人挖的。当我将母狍子放进陷阱时,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那只公狍子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进去。


    接下来几天,我每天放学都会割些嫩笤条扔进陷阱里喂这两只狍子。每次,公狍子都会让母狍子先吃。然后它才把母狍子吃剩的笤条杆儿吃掉。我禁不住又感叹了: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半个月过去了,母狍子的伤已经痊愈,我开始琢磨:是将它俩放生呢?还是告诉大哥将它俩弄到市场上卖掉换钱花?突然,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里蹦出来:眼前这两只狍子漂亮的皮毛,不正是两个无与伦比的狍褥子吗?大哥马上就要上中学了,他住宿正愁没狍褥子呢!邻居王大爷一到冬天就犯腰腿疼,他要是穿上狍皮裤子,说不准父母怎样夸我呢!


    这个想法顿时令我欢掀鼓舞。我决定饿死这两只狍子,然后用它们的皮给大哥做皮褥子,给王大爷做皮裤。两只狍子很快被饥饿摧垮,不再发出任何叫声,只是静静地躺在陷阱里,不间断地发出细微的喘息声。


    此后的几天里,我再也没去看这两只狍子,也没有给它们任何食物。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残忍,所以尽量不去面对它们。又是几天过去了,我估摸着两只狍子一定被饿死了,便拿着软梯和绳子慢慢来到陷阱旁,却迟迟不敢往陷阱里看。


    我正在发愣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从陷阱里传了出来。刹那间,一只狍子从陷阱里一跃而出。我睁大惊恐的双眼仔细观瞧,面前分明是那只受过伤的母狍子!只见母狍子浑身上下的毛都竖立起来,直直地瞪我。眼前的情景让我浑身战栗不止,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母狍子还没有饿死?为什么它居然能从四五米深的陷阱里跳出来?


    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我立刻来到陷阱边。当我向里望去的时候,发现陷阱里面积满了厚厚的黄土,阱壁有明显的一块块黄土剥落的痕迹,还有许多被刨过的印痕。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是那只母狍子是用前蹄将阱壁的黄土刨下来,从而垫高阱底的高度,这样它才能蹿上来得以逃生。可那只公狍子呢?我跳下陷阱,仔细在阱底查看着,突然发现黄土中杂掺着许多狍子毛。我用手挖了挖,狍子毛越来越多。猛然间我的手触到了一块坚硬的骨头,用力往上一拔,一副狍子的骨架子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刹那间,我惊呆了,眼前的骨架子除了狍子头完好无损外,躯干上的肉已经完全被吃掉了!陷阱里除了两只狍子以外,根本没有别的动物!也就是说,母狍子为了活下去,将自己的伴侣——那只公狍子活生生地吃掉了!


    我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公狍子的头,突然发现上面有斑斑血迹,用手触摸,才知道它的头已经完全碎裂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公狍子为了让母狍子活下去,才撞死的。只有这样,母狍子才能吃公狍子的肉,有可能活下去。


    我深深地震撼了,不禁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内疚。如果我不是为了贪得两张狍子皮,将它们放生,那么公狍子一定会像母狍子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山林的,由于自己的贪婪,才使得这只公狍子断送性命的。


    我将公狍子的骨架子重新埋进陷阱中,然后将陷阱彻底填平,在陷阱旁的老柞树上用小刀刻了四个大字:公狍之墓。这样做了以后,我的心才算平静了些。


    转过年的初冬,我和大哥上山砍柴。突然发现一群狍子从眼前跑过,突然间就消失了。我问大哥:“这群狍子会地遁咋的?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呢?”大哥告诉我:“都钻进山洞里去了。”我惋惜地说:“只可惜没下大雪,若是下大雪,咱俩保准能逮两只狍子扛回去,既解了馋又能得两个狍子褥子!”我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大哥:“对呀,咱们供销社不是收狍子皮吗?一张狍子皮能卖十多元钱呢。一会儿咱俩把砍的干柴全堆在洞口点着,火正好顺着风把烟都吹到洞里,等把这些狍子都熏死了,不就可以把它们的皮换成钱了吗?”


    我和大哥立即行动起来,把砍的干柴全都丢到山洞前的草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近洞口的柴堆,点着了火。瞬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借助风力,那浓烟灌进山洞里。过了好一会儿,火势渐渐小了,但还在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洞里的狍子准是都熏死了,我和大哥握着镰刀往洞前走。没走几步,就听大哥说:“妈的,狍子没熏死,出来了……”我赶紧收住脚步往洞口瞧,真的看见一只老狍子从洞口出来了,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就在它走出洞口的当儿,地上燃烧的火焰就忽地一下子将它包围了,可它却丝毫没有跑掉的意思,而是稳稳地站住了,烧成了一团大球,仍一动不动地挺在那里。紧接着,洞口又走出第二只老狍子,同第一只一样,也是慢慢从火堆上走过,也是不顾烧在身上的火焰,一步一步地到离前面那只老狍子前面一米远的地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没等反应过来,只见洞口慢慢走出第三只、第四只老狍子,也如前两只一样,从容镇静地在相隔一米左右的地方站住了。就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似的,这四只老狍子呈一定形排开,像四个桥墩子一样,稳稳地站在火堆上。


    正在我和大哥困惑不解的时候,一个更让我震撼不已的场面出现了,只见一只只小狍子嗖嗖地从洞中蹿出来,排成一路纵队,像跳远的运动员一样,腾空跃起,先跳到离洞口最近的老狍子身上,然后借助反作用力一蹬,呈弧线形跃上前面的第二只老狍子背上,又以同样敏捷的速度,依次从第三只、第四只老狍子身上跃过。


    待十多只小狍子刚刚离去,四只老狍子的身躯轰然倒在火堆里。真是惊心动魄啊,我的呼吸好像停止了,站在身旁的大哥也许久没有说话。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的。这时,大哥脸上露出负疚的样子说:“谁说狍子傻?它们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为后代留一条生路哇!早知这样,说啥我也不会做这傻事的!”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我不解地问:“那烧死的狍子不要了?”大哥回过头朝我瞪起了眼珠子:“你还忍心吃它们的肉?咱们还作损哪?”我不敢再作声了,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孙大干不但是山里通,对水里的生物也有研究。他说,有一种水生动物,叫水蝼蛄。渔场人也特喜欢拿水蝼蛄做下酒菜,炸着吃,酱着吃,卤着吃,比鱼鲜,比虾味美,犹如螃蟹味道,却比螃蟹味道鲜多了,鲜而不腻;兼有海鲜的味道,又似河鳖的淡香,只是那么一点儿淡淡的甲鱼味道,又像海蛎子那般有品头,更如小螃蟹那般有嚼头,恰如河蚌出锅时那般筋道,又似大虾那般香口,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味,说不出的鲜香,看一眼都会垂涎欲滴,品一口更是忘了姥家姓了。


    说到这里,孙大干话头一转,其实,渔场人最喜欢吃的——做蝼蛄豆腐。其做法是先把水蝼蛄洗净,然后放到磨上碾碎,连汁儿带渣放到豆腐包里过滤,去其渣滓,把蛋清般的蝼蛄汁儿放到锅里一蒸,就是鲜美无比的蝼蛄豆腐了,渔场人百吃不厌,吃上回想下回,一辈子都忘不了啦。


    话说民国时候,东北王张大帅——张作霖的把兄弟吴大舌头来牡丹江的时候,收编了当地的土匪,有个当地的土匪头子外号叫“王歪脖子”,摇身一变成了吴大舌头的骑兵团长。


    这个“王歪脖子”不喜欢大烟和漂亮女人,却养了一大群厨子。一旦三餐,厨子们变着法儿地给他烧菜。而且他还有个习惯,同样一道菜他从不吃两顿。这可难坏了这帮厨子,只得绞尽脑汁地弄些闻所未闻的菜肴伺侯他。即使这样,“王歪脖子”稍不如意,厨子们便要挨上他一顿马鞭。


    那年,吴大舌头做大寿。席上,各式精美菜希像流水一样一道道地端上来,有的菜只夹了一筷子,马上就有新的换上来。“王歪脖子”吃得满嘴流油,心里不禁生起嫉妒:人家那厨子的手艺才叫一绝呀,自己以前吃的东西和他的相比,那算一个屁呀!


    菜过五味,吴大舌头端起酒坏说:“奶奶个熊,老子今天做大寿,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兄弟们。来人,叫大厨上压轴大菜,给兄弟们尝尝。”


    “王歪脖子”听说是压轴菜,脖子立马伸直了,只见上菜的勤务兵端来一个小瓷盆,里面只是清汤,汤里漂着几块豆腐。这就是压轴大菜?“王歪脖子”和众人面面相觑。吴大舌头一仰脖子将他面前那盆汤喝了个底朝天,咂着嘴巴说:“都请啊,愣着装熊干啥?”众人便端起自个的小盆,放到嘴边细细一品,不禁齐声惊呼:“好香!”王歪脖子更是又惊又叹,那碗汤入口松软,滑而不腻,似豆腐又比豆腐香百倍。“王歪脖子”服了,总算是见识了什么菜叫“香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吴大舌头哈哈大笑:“咋样?都没吃过吧?这汤名叫‘白龙汤’,老子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就数这道汤最对我的胃口。”众人连声附和,都称赞吴大舌头的厨子的厨艺天下无双。


    回去后,“王歪脖子”对白龙汤念念不忘,吃什么都没胃口。最后,他馋得实在了了,就派人四处打听哪个厨子会烧这道白龙汤,他愿意花重金请厨师。可是打听了许久,没有一个厨子知道这种汤是啥东西,更甭提如何烧制了。“王歪脖子”没辙了,整天无精打采的。让馋虫折腾厉害了,他就打厨子出气。他的手下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出主意说,不妨暗地里请吴大舌头的厨子来,给他烧这道汤。“王歪脖子”一听,一个巴掌甩过去,大骂:“娘的,什么馊主意?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敢去挖吴大帅的墙角?要是让他知道了?我还能吃这碗饭吗?”


    不几年,小日本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侵占东三省,把吴大舌头的军队打散了。当年他收编的那些土匪头都投隆了日寇,“王歪脖子”也是认贼做父了。他心里暗暗高兴,立即千方百计地找找当年吴大舌头的那个厨子。寻了大半年,终于找到了。“王歪脖子”喜出望外,立即甩出二百现大洋,让那个厨子给他做白龙汤。谁知那个厨子连看都没看,不软不硬地说:“请长官恕罪,小的忘记怎么烧白龙汤了。”“王歪脖子”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厨子竟敢回绝自己,不禁大怒,刚要发火,一旁的副官却向他递个眼色,便只好压下火气,嘿嘿一笑:“师傅,看来你是太累了,先下去休息,改天再烧也不迟。”便让人把那个厨子带下去,副官趁机说:“团座,你都等好几年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像他这大厨,心高气傲,定是吃软不吃硬。”“王歪脖子”一想,也对,就吩咐勤务兵好好伺侯那厨子。不几天,他派人给那厨子送去二百两大烟土,又把他的老娘接到团部,大鱼大肉地招待,还破例地赏给那厨子一个副营长的职务。


    “王歪脖子”心想:自己如此优待他,他肯定会感恩不尽,答应给自己烧菜的。哪知,“王歪脖子”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那厨子还是那句老话:“我忘记了怎么烧白龙汤了。”“王歪脖子”的匪性上来了,把那厨子关进马厩,他一天不服软,就一天不许出来。马厩又臭又脏,蚊蝇横行,那厨子饱受其苦。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服软。“王歪脖子”真想一枪崩了他,可又舍不得,只好低声下气地说:“你不给我烧可以,那你把烧菜的材料告诉我,我请别人烧,这总算可以吧?”那厨子思虑再三,还是面无表情地说:“就算我记得材料也不能说。”“好,算你小子有种!”“王歪脖子”气得浑身哆嗦,让人挑了那厨子的手筋,将他关进大牢。他愤愤地想,我这辈子吃不到白龙汤,别人也甭想吃。


    一晃“八·一五”光复,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了。“王歪脖子”见大势已去,又摇身一变,回山里当上了土匪,和共产党为敌。八路军的剿匪部队一进山,立即把他的匪队打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而“王歪脖子”却被生擒活捉了。枪毙他那天,他念念不忘那道白龙汤,想再见那厨子一面,剿匪部队的首长同意了。他沙哑着嗓子对那厨子说:“眼看我就是要死的人了,我不求你给我烧白龙汤,只求你给我说说那道菜的材料是啥,这样我死也瞑目了。”那厨子默默地点点头,让人提了一桶刚磨好的蝼蛄汤,对着那桶竟哗哗地往里撒尿,又拧了几把鼻涕,然后边系腰带边说:“放到锅里蒸好后,这就是你想吃的白龙汤。”“王歪脖子”大怒:“士可杀不可辱,让我喝你的尿汤?你……”那厨子笑了:“‘王歪脖子’,你以为你们在吴大舌头那里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什么白龙汤?你们吃的就是这个!”


    那厨子想让“王歪脖子”死个明白,便实话实说了。他还告诉“王歪脖子”:“吴大舌头的脾气非常古怪,一次醉酒,他要求厨子做一道菜,这个菜不能放鸡鸭鱼肉,不能搁生猛海鲜,不许带荤腥,但要吃出荤味儿;不许放素菜,但要有素味;烧出菜还不许他尝出是什么东西来。这不是刁难人吗?有个厨子埋怨了几句,吴大舌头竟让人把他绑在屋外的大树下,喂了一宿蚊子。一群厨子全都傻了眼。这时,我想,反正也是没好了,不如临死前糟蹋这个恶魔一把,于是便偷偷地把磨好的水蝼蛄桶里撒了泡尿,又甩了几把鼻涕,然后做成蝼蛄豆腐,给吴大舌头吃。不想吴大舌头吃后竟赞不绝口,立马赏我三百两大烟土……”“什么……是这样?”“王歪脖子”傻了,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白龙汤,不过是用尿水和鼻涕做出来的蝼蛄豆腐!他指着那厨子说:“既然你恨我,为何不像对待吴大舌头那样,也烧白龙汤给我喝?”“没得逞啊,你比吴大舌头狡猾多了,你从来不让厨子单独做菜,身边必有亲信盯着,我哪里有机会呀?”一席话,说得“王歪脖子”目瞪口呆。


       据说,四野的林彪在哈尔滨那阵子,有两大爱好:一是喜欢吃炒黄豆,二是喜欢吃酱蝼蛄。行军打仗,他的兜里都揣些炒黄豆,边看地图边嚼黄豆,边指挥作战边吃酱蝼蛄。没有这两样,他指挥辽沈战役就没有精神头。他的部下都私下里议论:“林彪上前线,黄豆蝼蛄两不忘;前方越是大炮响,林总越是嚼得忙……”看来,林彪在指挥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和渡江作战三大战役中,黄豆和蝼蛄的作用也是功不可没呀!                                              那时,七台河人烟稀少,野狼倒多得很。


     一九七六年,第一批建场的民工来到倭肯河边.一阵忙活,搭起了临时窝棚。第二天早上,男人们都勘测荒原去了,家里只留下妇女和小孩.这时,一只老狼溜达到窝棚前.它感到奇怪:哎?啥时来这么多人?出于好奇,它想进屋看看.它先钻进一家窝棚,这家人屋里屋外忙活着收拾东西,大人小孩谁也没注意它.狼这瞅瞅,那嗅嗅,讨个没趣儿,待一会儿,又走出来.紧接着又钻进另一家窝棚.这家窝棚一老妪正在生火做饭.她瞧见狼来了,以为是狗,自言自语着:“来猫来狗,越过越有。咱刚到渔场,就来了条大狗,往后不愁发财呢!”屋里的媳妇闻声出来一瞧,果然是一条大黄狗,蹲在外屋间东张西望。惊喜地说:“哟,北大荒真是北大仓,养的狗都比关里家的肥,能把咱关里家的狗装下!”说着,随手扔给狼一个白面馍,边扔边往狼跟前凑,想找个绳子把狼拴住,留着看家。没想到这条“大黄狗”瞅都没瞅她,转身走出窝棚外。这家的媳妇有点儿舍不得它走:“哟,北大荒的狗连白面馍都不吃,还想吃啥?”她喊起来:“来人哪,把这条大狗拴起来!”喊声惊动了四邻的妇女和小孩,三五成群地奔到她家门口,把狼团团围住。有的小孩用手去摸狼,有的妇女拽狼耳朵,狼既不发火,也不惊慌,一副温顺的样子。恰巧,随车拉来的一头四百来斤重的大肥猪一步三晃地走来,被狼看见了。它对肥猪产生了兴趣,纵身一跳,竟从妇女和小孩的头上蹿过去,跳到肥猪身边。这回狼有玩儿的了,一会儿跳到猪的左边,一会儿跳到猪的右边,一会儿跳到猪的前边,一会儿跳到猪的后边。肥猪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在原地打转转。妇女和小孩被狼和猪的玩耍吸引住了,吆三喝四地看热闹。也不知啥时候,老七台河人回来了,他发现一群妇女和小孩围着狼看热闹,急得火燎腚似地喊叫起来!“快跑,那是红眼狼,吃人的狼啊!”妇女和小孩没理他的茬:“哪有这么胆大的狼,敢往人群里闯?”


     “你看它的眼睛,它的嘴丫子,和狗一样吗?”


     这回妇女和小孩相信了,它的眼睛真是红的,嘴丫子都咧到耳根子了,不是狼是啥?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妇女和小孩“妈呀”“妈呀”地叫着,慌乱地跑回各自的窝棚,关门闭户,如临大敌。狼没理妇女和小孩们,仍和肥猪玩耍。玩着,玩着,突然叼住猪耳朵,用长尾巴抽猪的腚。肥猪倒挺听话,哼哼唧唧地被狼驱赶着,扭腰晃腚地往山里走。老七台河人不知从谁家拽出一支步枪,顺过枪身就开火。狼没打着,惊得一愣神儿,扔下肥猪,一溜烟似地逃进树林子里去了。老七台河人又追了两枪,却连狼的毫毛都没碰着。


     倭肯河的鱼铺河底,这是真的。几千年来,这里无有人烟,河里鱼自生自长,无休止地繁殖。冷不丁捕鱼吃,别说是小小的渔场,就是搬来百八十万人口的大城市,也供上你吃它一年半载的。渔场人学会了下鱼亮子,刚开始,哪晚上都能接千八百斤的。过了三四天,一宿只能接百八十斤。怪了,这鱼都哪儿去了呢?渔场人想探个究竟。仔细观察,发现鱼亮子四周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爪踪。渔场人恍然大悟:肯定是狼群成了盗鱼贼。这群家伙倒会钻空子。吃现成的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研究擒狼之计。第二天晚上,渔场派出两名神枪手,潜伏在鱼亮子附近,准备伏击偷鱼的狼群。可苦了这两名神枪手,白白地挨了一宿蚊子咬,周身叮得满是大包,却连个狼影没见着。这是咋回事呢?打听老七台河人,方知狼狡猾得很,它才不轻易上人的圈套呢!


     “难道狼能掐会算?”有人问。


     老七台河人笑了:“那倒不是。狼的鼻子好使,能顺风闻出三里地。闻到人的汗泥味儿、枪的火药味儿,它老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你们还傻等啥?不白喂宿蚊子?”


     渔场服气了:“那怎么惩治它们呢?”


     “这不”,老七台河人扬了扬手,“我给你们带来几个狼夹子,这玩艺管用。”


     老七台河人帮助他们在鱼亮四周下了十来盘狼夹子,告诉他们“今晚不用看鱼亮子了!”


     渔场的人晚上没来看鱼亮子。但总觉得是一回事,觉也没睡稳。半夜时分,忽听河边鱼亮子方向鬼哭狼嚎的,知道夹住狼了,操起步枪,灯笼火把地往鱼亮子奔。


     真夹住狼了,十来个夹子都被狼群踩翻了,有十来条狼被夹住了腿。有的是前腿,有的是后腿。其余的狼惊呆了,也顾不得吃鱼了,抓耳挠腮地看着同伴儿嗷嗷地叫,围着同伴儿转圈,却无能为力。突然,狼群却发现了灯笼火把的人群,急红了眼,拼死命地咬同伴儿们被挟住的腿,也不管同伴儿们如何挣扎、嗥叫了,救命要紧。一阵嘶咬,一阵嗥叫,十多个被夹住的狼腿全被咬断了,十多条狼全被同伴儿救出去了。等渔场人赶到鱼亮子,只看见夹子中的一截截狼爪子和滩滩血迹。并没有见到狼的踪影。老七台河人见此情景告戒他们:“往后得加小心了,狼群会报复人的。”


     往后,渔场的人再也没见到狼群来鱼亮子偷鱼,倒听说瘸狼劫道的事儿:有的渔场人夜间赶路,忽觉背后有人搭肩。他记住了七台河人的话,没回头,没着慌,而是一低头,两手同时猛地往肩上一按。按住两只毛茸茸的爪子,猛地往前一扯,脑袋正好顶住狼的下颌,把狼背起来了,任凭它挣扎,也无济于事,一直背到家。家人一看,可不,果然是缺一个后爪子的瘸狼。他们相信老七台河人的话了:“打狼就得打死,打不死它反倒报复人!”




      渔场人都是冬天钻山砍明子,以备一年的引火柴。不光是引火。也用来照明。夜间赶路,备几根明子,几十里山路,一直点到家,风光得很,方便得很。十足的原始粗犷、豪放味儿,住在城里的人,想体验渔场人的钻山点明子的滋味儿,也只能是可望不可及了。看过《智取威虎山》的人都知道,土匪“座山雕”祝寿时吩咐,“山里点灯,山外点明子”,那就是渔场风情画,可以窥豹一斑。


     小时候,哪年冬天,二胖子都跟大人钻山砍明子。每次都砍不多,但他愿意去,图的是新鲜、好玩儿。但有一次,差点儿丧了命。


     那是十四岁那年冬天,邻居宋大爹和他说:“二胖子,给大爹做个伴儿,砍明子去!”他当然愿意去,且求之不得。因为宋大爹家有马爬犁,他家没有。把二胖子的小爬犁往马爬犁上一挂,一直能把他拉到家。山里的雪好大,踏上去,一直陷到他的裤裆。宋大爹找到一倒树,噼啪地砍起来,边砍边说:“二胖子,在一起砍吧,大爹不能亏待你。”别看我人小,却不愿吃别人的下眼食。山里的倒树多得很,和你凑热闹?我才不干呢!拉起爬犁,他另找地方去了。大约走了二里来地,他发现一棵倒树,真够粗的,和他的个头差不多高呀,树心烂个大洞哩!趴在洞口往里瞧,黑洞洞的,看不真切。出于好奇心,他想钻进洞里瞧瞧。洞挺大,稍一弯腰,就钻进去了。他摸索着往里钻,边钻边嗷嗷地喊,一是给自己壮胆儿,二是看有啥野兽没有。若有,肯定会有声响。他边钻边喊,可什么声响也没有。快钻到头了,突然,他发现两个绿莹莹的光点儿晃动着。原来树洞里藏着一只冬眠的黑熊!二胖子当时头发根子发炸,容不得多想,掉头就住出跑。它本来是不想伤害他的,他那么瞎乍乎,它都没动。可能是他的跑动声把它激怒了,嗷地一声从后面追来。它体胖又太笨,在树洞里没有用武之地。二胖子三蹿两跳,冲出树洞,恨不得多生一条腿,跟头把式地往回跑。可是雪太深,没等拔出这条腿,另一条腿早就陷在雪窝里了。回头瞧,一只象牛犊似的黑熊。正呼哧呼哧地在后边追他呢!眼看就要追上来了,连它嘴里喷出的白气都看见了,如何是好?这时,他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个倒木,三步两步,蹿到倒木前,就势一躺,躲到倒木下,三蹬两蹬,把身上的积雪蹬个大坑,刚好能藏住他。这时,黑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越来越近,倾刻间,就追到了倒木旁。他躲到倒木下的雪窝里,只听嗖地一声,黑熊跨过倒木,呼哧呼哧地继续朝前追去了。我的天!若不是二胖子急中生智,早就丧生在它的掌下了!他大气没敢出,憋住呼吸听它的跑动声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了,才敢站起来,爬犁也不要了,躲过黑熊追他的方向,直奔宋大爹而来。


     宋大爹已砍一马爬犁明子,见他回来了,便问:“爬犁呢?”


     “大山岗那边。”


     “咋不拉过来?”


     “我拉不动,等你去拉呢!”


     “小犊子,尽跟我耍心眼儿,还不是溜我的腿儿?”宋大爹嘟囔着,给他拉爬犁去了。


     二胖子确实耍个心眼儿,若是要爬犁,他的小命早就没了。可他不敢告诉宋大爹,若告诉他,肯定不会给他拉爬犁的。但他又怕宋大爹和黑熊遭遇,就提醒他:“用不用把大斧子带上?”


     “你今天怎么啦?拉爬犁带斧子干嘛?”宋大爹没有带大斧子,他也没再深说,心想:“看遇见黑熊怎么办!”只一袋烟的工夫,宋大爹就把雪爬犁拉回来了,没好腔地说:“你小子,这半天干嘛啦?一点儿也没砍?”哟!宋大爹没碰上黑熊?他想,肯定是黑熊没回来,若不然,宋大爹也会吓得魂不附体的!宋大爹把自己砍的明子给他装一小爬犁,又把他拉上马爬犁,晃了晃鞭子,马爬犁航行在漫漫林海雪原里。一路上,二胖子几次想告诉他遇见黑熊的事,但话到舌边,又咽回去了。若告诉他,不揍我才怪呢!


     刚进村口,老远就见母亲站在那里望着。见他俩回来了,喜出望外,不停地唠叼:“你们一走,我就心搅忙乱的,总预感你们爷俩若出什么事似的,坐也坐不稳,站也站不宁。”          


     宋大爹却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呗,孩子跟我走,还能有啥事?”说着,卸下二胖子的小爬犁,准备回家。


     “宋大爹,你别走,我真碰上黑熊了……”


     他一五一十地述说着碰见黑熊的经过,把宋大爹的脸都气白了,骂道:“你这小犊子,当时咋不告诉我?是你的爬犁值钱,还是你大爹的老命值钱?”


     二胖子吓得吐了吐舌头,没敢言语。若吭声,宋大爹敢打他嘴巴子。


     第二天清,宋大爹又来叫他了,说是猎熊去。他一听腿当时就软了,不想去。


     “有大爹在呢,怕啥?”


     “要么,再找几个人同去?”


     “找什么,狼多肉少,就咱爷俩干!”


     说走就走。他和宋大爹一人操一把大斧子,坐上马爬犁,直奔昨天出事的地点。宋大爹把马爬犁拴在离黑熊半里远的地方,他俩操起斧子,悄悄地来到倒木旁。绕到树洞口,宋大爹仔细观察了四周,昨天的脚窝都让风刮平了,一点儿痕迹也没留。“黑熊肯定在洞里了,你爬上去,一点儿一点儿往前敲,若声音发闷,就是黑熊窝,我守洞口!”宋大爹边说边爬上树身,举起大斧子在洞口守着。


     二胖子也爬上树身,用斧背儿沿着树身往前敲。开始,只能敲出空空的声音,边敲边听,快敲到树梢时,声音变了,宋大爹忙说:“别住前敲了,黑熊就在这儿了。你再使劲敲,把它轰出来!”他又咣咣地敲起来。可任凭他怎么敲,里边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没在里边?不能!“你翻过斧背儿,砍个窟窿看看!”树皮不厚,二胖子咔咔几下,砍出碗口大小的窟窿。借着射进洞里的阳光瞧,“呀,看见黑熊毛茸茸的后背了!”他惊呼。“别慌,用斧把儿住出捅!”宋大爹说着,又拉开砍熊的架势。二胖子掉过斧把儿住里捅,软囊囊的,象捅在棉花包上,一捅一哼哼。突然,黑熊的爪从窟窿里伸出来了,搭在窟窿口上。爪是够大的,把窟窿都堵严了;爪子够尖的,象鹰嘴似的扎撒着。我的天,这尖爪若抓到身上,不把肠子掏出来才怪呢!这样想,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差点儿从树身上掉下来。“别慌,快砍它的爪子!”二胖子定了定神,举起斧子狠狠砍下去。咔嚓!黑熊嗷地一声抽回爪,爪尖却留在窟窿口,血淋淋的。黑熊被激怒了,吭哧吭哧地往洞口蹿。宋大爹早等得不耐烦了,黑熊刚一露头,宋大爹狠狠地劈下去!不偏不倚,正劈在黑熊的头上,黑熊晃了晃,倒在雪地上。宋大爹有经验,嗖地冲上去,掏出匕首,照准熊胆的位置扎去,只那么一转,鲜红的胆取出来了。宋大爹掂了掂,告诉他:“就这只胆,足够咱爷们办置年货了!”


     哎?树洞里又有声响。“快进去看看!”他蹭蹭钻进树洞,抱出两只毛茸茸的熊崽来。宋大爹看了看,惋惜地说:“哎,若不是为了生计,何必图财害命呢!”


     那次猎到的熊,连同熊崽,当时就让宋大爹卖了。卖多少钱二胖子不知道,只知道他用卖熊钱买了一头儿白条猪,两家二一添作五分掉了。到后来他才知道,一头熊能卖不少钱呢,光熊胆就值七八百元。可宋大爹没说这些。当时他想宋大爹真够黑的,见钱眼开,不可交。


     事隔四十年了,他一直没忘。去年冬天,二胖子回渔场探亲,特意探望宋大爹。他七十多岁了,身板还硬朗,还常钻山砍明子。他俩谈及猎熊的事,宋大爹打了个唉声说:“大爹对不住你,那次猎熊卖的钱,都让我给你柱子哥娶媳妇用了。只给你家买点儿肉,你当时念书也没钱……若是现在,何必冒那个险?都是穷的啊!”


     “那现在你咋还钻山呢?”


     “唉,有瘾哪,三天不砍明子,浑身就不舒服。现在的小青年哪象你们那茬人能吃苦?连明子长在啥树上都不晓得,看我死了他们过不过……


    他知道,宋大爹说的是心里话。细想,宋大爹说得在理,也不在理。在理的是,近些年,山里人确实富了,不把砍明子当回事儿。不在理的是,时代发展,当今的年轻人有新的追求了,哪能拿老眼光看新形势呢?


       每当大雪封山,河水结冰,这里的冬天就来临了。这里的雪是够大的,棉絮般的雪花飘起来就没完没了,几天几夜也不停。直到把山盖满了,把地铺严了,把路封死了,家家户户的房门推不开了,才肯罢休。大雪过后,这家窗户“吱”地揭开了,那家窗户“嗖”地跳出个人来。先开窗的人家第一件事就挖房门边的积雪。自家的挖完了,再挖左邻右舍的。就象关内抗日战争时期挖地道似的,家家户户都挖通了雪的通道。通向柴垛的,通向水井的,通向牲口棚的,通向大街小巷的。甬道连接甬道,把各家各户连接起来,构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道网”。看到这番景象,使人不禁想起电影《地道战》中的壮观现场面。


       也真就发生过《地道战》中的“战斗”呢!雪后的几天里,接连发生了几桩怪事:这家冻在仓房里的白条鸡不翼而飞了,那家圈在架里的大鹅没有踪影了;这家猪圈有被什么扒过的痕迹了,那家羊栏子里的羊还在,门却被撞开了......一天夜里,张老汉去给马添夜草,听到猪圈里有响动。他以为猪是冻冷了呢,没有在意。添完喂马草料,随手拽两捆干草,准备垫猪窝,还未来的及垫草,猛地发现猪圈里有两对绿莹莹的光在闪动。不对,圈门挡得好好的啥东西跑进猪圈里了呢?定睛观瞧,两只毛茸茸的大灰狼一个叼猪耳朵,一个用尾巴抽打着他家的大肥猪呢!这是他家准备过年的大肥猪,有三百来斤。可就是天冷,也可能是猪肥自懒,任凭两只狼折腾它,只是一个劲地哼哼,躺在窝里一动不动。可把张老汉吓坏了,以前光听说闹狼,亲眼见到狼还是第一次。他只觉得头发跟发炸,两腿发软,嘴也不好使了,掉头就往屋里钻,语无伦次地喊着:“狼......猪圈......里有狼!”还未等张老汉钻进屋,两个黑黑乎乎的家伙早已蹿出猪圈,拖着长尾巴,一溜烟似地逃跑了.


       张老汉夜遇大灰狼的事揭开了桩桩怪事的谜。全村人都动起来了,哪家都准备几个一米来长的木棒子,不论老小,能跑能颠的,都人手一个。年轻力壮的,都调配开了:把村口的,打突击的,设埋伏的,一切都安排就序,一场捉狼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这里的冬天黑得早,晚上四点钟就伸手不见五指了。天刚眼前黑,大柱子坐在灯下和家里人闲聊。忽听猪圈里有响动。“谁呀?”大柱媳妇问了一声。没听到回音。大柱子推开房门一看,啊,五只大灰狼正大摸大样地往出驱赶他家的老母猪呢!一只狼叼猪的左耳朵,一只狼叼猪的右耳朵,一只狼用尾巴在左边抽打猪,一只狼用尾巴在右边抽打猪,还有只狼在猪的腚后紧紧地叼着猪尾巴......有这五个家伙“保驾”,大柱子家的母猪哪有不走之理?无奈,一步一哼哼地被驱赶到院子里。大柱子这个急呀,这个气呀,扯着大嗓门喊起来:“快来人哪,狼进村了!”他这一喊不要紧,把狼全给震住了,愣了一会儿,才醒过腔来。正当大柱子进屋莫木棒的当儿,五只狼象跳低栏的运动员一样,嗖、嗖、嗖,一米多高的栅栏,一蹿便过去了,顺着雪的甬道就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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