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田和地都入睡了

所有昆虫都入睡了

人们也都入睡了

我解开衣裤

把灯熄灭

黑暗从高处扣下来

我的身体慢慢放光

最终亮过每一星闪烁萤光

每一处叮咚溪流

似乎有手，将我轻轻托起

绵绵放在曲折迂回的坳口

夜雾氤氲的田间小路

或者逶迤而去的蜿蜒山脉

晨曦

应该知道

被晨风洗过的竹叶是跳动的

竹下溪水透明

像昨晚忘返的月亮

靠左约莫十米的地方，小路

由小到大张开

起伏的山影和树影间

翠鸟不知疲倦，来回振羽

以画眉为例，当人和鸟纷纷

从一片宣纸走来

匆忙的季节，你告诉我

还有谁最有资格

站在晨光里

将故乡的鸟语花香

占为己有

守孝之夜

走得如此突然，特此告知，去路漫长

像无边漆黑的夜，也像我们苦守的灶锅

它来自祖传的硬，更像是你传给我的铁

几只三脚的松木桩凳，母亲和兄长们在前排

加长了后排的孝守

一个人来的时候这样，走的时候也一样

我们给你喂不下的食物

今夜全从我们的胃里出来

白的叫眼泪，绿的叫放行

过了这个午夜，我知道我们已经分开而行

你再也不出来唠叨，那些牛和田地的事

豆，从地里角回到床头

成你枕边的灯。母亲从后门悄然出去

她给的你诺言我没必要去懂，她攥着最初的一把香火

颤颤地点上，她身着红衣过来的床

成了她祭奠的香案

自从你们生下了我们

在生活的所有白昼和黑夜里

你们从来就离得如此贴近

二哥说，父，就让我们再跟你睡一夜吧

隔着帐幕，我们就都有了你给的空间

我的手，甚至能小心地触碰到你冰冷的瘦手

接着依次是曾负重的肩头

曾下跪的脚踝和膝骨

然后停在你已经停止跳动的胸口

和我起伏的胸口相比

我泪流的声音频率稍大。村庄远处

一些狗也在哀怨地轻吠

我想说的千言万语，已被

万籁和回声冲刷，湮灭

作者简介：韦汉权，壮族，中学教师。曾用笔名韩权。偶有诗文作品散见于《广西文学》《散文诗世界》《奔流》《北方作家》《佛山文艺》《华语诗刊》等多地报刊和网刊。有作品获奖并收入诗文选集。

诗观：爱诗，其实就是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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