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闭电视机,都快十点半了。自从买了机顶盒,他有空每晚收看二集,想把已经更新至2810期的《档案》,其中没有看过的内容,从头至尾梳理一遍,填补自己的知识结构。
他一直对历史感兴趣,喜欢寓教于乐的纪实类节目。虽然这种所谓“找寻那曾经的真实所在和鲜为人知的事实真相”,不可能一尘不变地还原历史,相比胡编乱造、哗众取宠的电视剧,无疑可信多了。
他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为自己虽然没有期望的出息,毕竟没有虚度年华,至今还在孜孜不倦地追求。
“阿——阿——嚏!”
他抑扬顿挫地接连打哈欠,不知为什么,近来总是不能安然入眠,夜晚恶梦不断。尤其上一周,连续好几天,黎明就起床,等教练一路把学员接上车,赶到几十公里外的考场去学习驾驶,准备好不容易通过的“大路考”,更是打乱了原来很有规律的生活节奏。随后的“科目四”也顺利过关了。这半年多来的折腾终于结束了,就等着拿驾照了。
他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即使半夜惊醒,心里也不焦虑烦恼、辗转反侧,这儿挠痒,那儿不舒服的。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躺着,心里若有所思:
也许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睡眠越来越少,提早退休后又一身轻松,没有工作压力,性情不像过去急躁,对时间没有先前敏感。
他惬意地舒展四肢,享受黑夜的静谧,任凭思绪,像水一样自由流动,等人困倦了,那随之将来、自然而然的结果。
在无忧无虑的睡神降临之前,他不失时机、心平气和地反省白天的言行举止,酝酿构思写作中遇到的问题。
他的意识,渐渐地变得模糊,身体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盘旋下沉,坠入一条狭长幽深的隧道。每当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前面的一扇扇小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靠进窗户的卧室顶上,已呈现灰蒙蒙的白色,甚至厚厚的帘幕中央,也被涂染一片艳丽的绛紫。
他似乎才睡下,又好像刚从遥远陌生的地方游历回来。那稀奇古怪的场面景象,醒后觉得荒唐可笑,当时却让人心惊胆颤。
他满怀绝望恐惧,心里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感觉大难临头,情不自禁地默默祈祷,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只是个莫名其妙的梦。
尽管他以前从不求神拜佛,对这突然而至的灾祸,不知从何说起。
在这令人窒息的危急关头,那冥冥之中的上苍,好像听到了他虔诚的忏悔,不计前嫌地伸出援手。
他惊慌恐惧地醒来,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环顾四周,不能肯定是否摆脱了可怕的梦魇。
“这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怎么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
不仅吃了枪药似的,满世界跟人争吵斗殴,甚至参与贩毒,杀人放火。
什么原因使他这样丧心病狂。难道他的潜意识里,竟然会有如此罪恶疯狂的念头?
他想起了不久前收看的《金三角两大贩毒集团覆灭记》。那个被叫做“小四川”的谭晓林,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打工仔蜕变为泛金三角地区的头号毒犯。
看到对方被抓捕后审讯时,神态出奇地平静,他不由地猜想:这个人神共愤的“缅北毒王”,心里一定很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发再多的财也没有用,救不了自己。可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天理,非要利欲熏心地一条道走到黑。
更让人困惑不解的是,尽管一夜没睡好,早上起床,他非但一点不觉得疲惫,反而神清气爽的,心里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安慰庆幸。好像自己真地悬崖勒马,躲过了人生的劫难;好像那邪恶阴暗的心理,在虚无缥缈的梦中得到了替代的宣泄释放。经过这样的大起大落,感叹人生的变化无常: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平平淡淡才是最坦然自在的生活。
他越是感悟深刻,夜晚乱七八糟的梦就做的越多,像是为了点缀过于单调乏味的生活,激发内心的创作灵感。这种经验虽然不是直接的,对人生的认识却没有多大差别,甚至更加超脱潇洒,能横看成岭侧成峰,透过现象看本质。
以前他总是感觉夜色特别甜蜜温柔,能缓解白天的焦虑苦恼,给人以精神的慰藉和寄托。现在却觉得这表面的柔情似水,其实暗潮汹涌,蕴含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要是不能从暗无天日的噩梦中挣脱出来,那将是多么的可怕,他就将永远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看不到光明。
现在,每当打开窗户,迎着拂面的清风,呼吸沁人心脾的空气,遥望从东方冉冉升起,普照大地的太阳,他的生命中,仿佛又注入了新的血液,感到欢欣鼓舞、精神振奋,生活从未有过的充实美好,昨日的忧虑烦恼全都显得微不足道、被一扫而空。虽然人生不尽如意,但这并不妨碍他满怀希望地生活,更加努力地奋斗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