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费了吃奶的劲儿逃离乡土的人,都在歌颂乡土,
他们信誓旦旦地说,听到了庄稼拔节的声音。
假模假式地抒情,就算皮鞋沾染上一点黄泥,
也会令我们的诗人们沮丧半天。
他们躲在地下室喊故乡,一心想在城市水泥地上扎根。
城市荒原寸草不生,河流被水泥封底无法下渗,
在每一个雨季看海,在街道打鱼行船,一些死亡是
另一些人眼中的浪漫。星空被雾霾谋杀,我们没脸见人,
躲在面罩后面,彼此盘算,互设陷阱,捕获利润。
乡土是个透气口,尽管正在死去消失,只剩一个空泛的概念。
被乡土吐出的核,在明亮的城市流亡,打死也不想回去,
根系被揪断,伦常湮灭,连口音也被岁月篡改。
我们这些背叛了乡土,又被乡土唾弃的城乡畸形儿,
与失足妇女谈理想谈人生,却拯救不了四散茫然的灵魂。
静下来,陪青草坐会儿,什么也不用说,卑微者自有化解悲怆的法门,
坐得久了,自然生出向下的根,此刻,我头上的野草
在晚风里轻摇,好像三千年前一样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