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的灯光是宁静、安详、温馨的。
读了美国作家刘易斯·布兹比的《书店的灯光》,我的心情也是格外宁静、安详和温馨。
虽说我也算个书痴,是“书店迷”,但和这位在书店工作十七年的书痴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刘易斯·布兹比对书店的认识和见解,让我佩服。
“我的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去书店——随便哪一家书店,我总是充满一种静静的兴奋。” “一到书店我就不能自持。”瞧瞧,人家这才叫“书店迷”。
“还有什么地方比书店更适合于享受节省出来的时间呢!” “对于真正热爱书店的人来说,书店之间没有好或坏,酷或不酷之分。” “我一直认为,图书承载着我们的思想和想象,使他们充实人间;一个书店就是一座城市,我们日臻完善的精神自我居在其中。” “书店并不像其他零售店那样关注时间和空间,因此在此这不是大问题。” “逛书店本身就令人兴奋,我知道我想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书店的潜规则与其他零售行业不同。”“书店的这种行业性的闲适部分来自它所销售的商品——书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产品,它们需要时间;写书很慢,出书很慢,读书也很慢。”听听,从书店卖书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们对书店怎么能不痴迷。
尽管,我对书店的认识和见解,没有刘易斯·布兹比那样深刻和精辟,但对书店的记忆和感受还是有类似的地方。
从学习到工作,我先后呆过几个城市,那里的曾经很熟悉的商场、酒店、邮局,如今已经没了多少印象。而我曾经光顾的几个新华书店,却依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如淮北市淮海中路上的新华书店,马鞍山市恒兴路口附近的新华书店,安庆市吴越街上的新华书店等。它们店外的装饰、店内的摆设,都记得清楚。自然,对长期居住的省城合肥的几个新华书店,就更不用说了。我常去的有“四牌楼新华书店”、三孝口“科教书店”和后来的“图书城”。个体书店有“爱知书店”和“增知”、“博学阁”书店等。
还没有开架售书那会儿,想买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就得在柜台前探身、低头、睁大眼睛寻找,然后伸手指点并报出名来。这时,柜台里面服务员的态度,往往影响购书人的情绪。在一个柜台前,让服务员从书架上拿了二三本书,如果再不买就不好开口了。一本书在手中翻了一会儿,如果不买就不好意思再看下去。这样的情况,如果是态度好的服务员,平静的瞅瞅,也不说话。如果碰到态度不好的,那不快的表情、寒碜的话语,一下子就让人没有了购书的心情。如果有幸遇到个态度好、还能主动交流的服务员,怀抱好书好心情的我,走出书店往往会看到蓝天上的云朵。
记得,马鞍山市新华书店有位面容姣好的女服务员。我每次去书店买书,看她给读者拿书,或者回答读者的问题,总是面带微笑,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情。有时书店里的人少了,她还主动为读者推荐好书,热情地和读者交流读书体会。好多年过去,那位女服务员的形象还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还记得,合肥的新华书店也有这么一位女服务员,好像她在文学柜台售书许多载。流逝的岁月,使她由温柔腼腆的姑娘变为成熟大方的母亲,但却一直没有改变她那热情细致的服务态度,直到开架售书后才很少看到她的身影。我书架上有不少文学书籍,都是经她手传递过来的。有时,我看着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图书,仿佛看见那位女服务员伸手取书的优雅姿态。
开架售书之后,书店就更成为我休闲取乐、消磨时光和探寻知识的最好场所。
有那么几个心身疲惫的周末,推掉无聊的应酬,向家人撒个小谎,一头扎进灯光明亮的书店。徜徉于一排排高大整齐的书架前,浏览着喜欢或不喜欢的书籍。最后哪怕是两手空空地离开书店,身心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有那么多个慵懒的周日午后,陪着兴致勃勃的夫人逛商场。跟随夫人溜达一会儿,便请假遛进附近的书店。傍晚时分,伴着夕阳余晖回到家来,手握一本薄薄的小书,比手提一包高档服装的夫人还要满足。
有那么难得的节日假日,吃罢早饭就赶往书店。谢绝亲朋的邀请,独自久久地在书店流连忘返。虽然回到家来饥肠辘辘,可比吃了山珍海味还要幸福。
后来,网上书店越来越兴盛,我也经不起便捷、优惠的诱惑,渐渐地从网上购起书来。但即便如此,也没能丝毫改变我逛书店的喜好。因为在网上,我嗅不到淡淡的书香,听不到书友们低声细语的交流,看不到斜倚书架、席地而坐的“书虫”们的“馋样”,也没有手指轻轻摩挲书页的那种微妙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网上书店对实体书店具有强烈的冲击。当然,在合肥的书店中,“图书城”、“科教书店”等几个国有大书店依然稳固,不过它们也在一次次地改造中,增添图书之外的功能来吸引读者。个体书店自然是不能与国有大书店相比,原先三孝口附近的几家个体书店不见了,颇有特色的“爱知书店”,也由醒目的闹市迁到不起眼的小街。至于旧书店,我所熟悉的几个书店,只有“增知”和“博学阁”还在。
增知旧书店在合肥六安路上,从外面看上去是一个有些寒酸的小门面,店内上下两层堆放着几万册文史哲和外文书籍。书店是下岗工人朱传国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的,由于店里书籍丰富,再加上他态度热情并有些文化修养,到这里看书买书的人不少,经常有作家、记者、教授光顾,也有外地的旧书爱好者慕名前来。增知旧书店的名气大振,还是在2015年的春天。这年的清明过后,一位老顾客得知店主朱传国直肠癌复发,经过不断手术和治疗,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书店濒临关门停业的消息,便在网上发布了“帮帮增知老朱,拯救旧书店”的帖子。不到一天,帖子就超过10多万阅读量。之后,面积不到10平方米的增知旧书店,每天都被人挤得满满的,爱心读者以购书的方式对店主朱传国进行救助。
我住的地方离增知旧书店路途很远,平时去书店不是很多,但那段对于图书行业来说不平凡的日子里,我冒着料峭的春寒去了几次。站在长长的队伍和拥挤的人群中,望着书店简陋的门脸和店内一摞摞、一排排的旧书,我的思绪如同满城的樱花一般随风飘散。当时,网上还有一首不知谁写的小诗:
这是合肥最后一家旧书店,这是合肥读书人的精神家园,这是合肥城市记忆的载体。如果记忆失去了载体,我们的归属感,又到何处去寻觅?明年春天还会来,那些谢了的花儿还会开;旧书店一旦消失,可能就会一去不复返。路过的合肥人,请停一停你那匆匆的步伐? 去六安路的增知书店逛一逛吧!那里有墨香、书香和回不去的旧时光。在旧时光里,去淘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去认真地淘一本书:不仅是为了患病的店主,不仅是为了留住最后的旧书店。不仅是为了守护的文脉。也是为了自己,守住心中的温暖……
这首诗写得感人,只是有些说法不甚准确。据我所知,在合肥“增知”并不是最后一家旧书店。我记得,“博学阁”旧书店的历史不比“增知”短,而今仍在长江路繁华路段上有个小小的门面。
“博学阁”的店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还是个小伙子时我就认识了。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经常抱着几本厚大的政治、历史、管理方面的书籍,到我们办公大楼来推销。因为这些书可以作为办公资料用公款报销,同时也看到小伙子很辛苦,我们就陆陆续续买了他抱来的书籍。就在那时候,我才惊讶地知道图书价格的莫大空间。一套三卷本的管理书籍,标价近千元,小伙子仅以三百多点的价格卖给我们。
后来小伙子不来了,我以为他可能是改行做其他事情了,毕竟一个大男人,以如此的方式推销图书也不像个正常工作。有天,我从科教书店出来,顺便朝博物馆方向走走,在博物馆斜对面的路边拐角,发现一间挂着“博学阁”的小门面。我有些好奇地走进去,发现是个小书店,并且卖的全是打折的书籍。简陋的书架上,还有我刚刚在科教书店里看到的出版不久的新书。有一本和我手中刚买的新书一模一样,但打折后的价格仅有新书的三分之一。我高兴地选了几本打折书,然后到屋角收款处付钱。坐在小木桌后边的是个低头看书的年轻人,只到我将书籍放在小木桌上,他才抬起头来。原来,这个年轻人正是以前到我们办公楼推销书籍的小伙子。之后,我经常光顾这个小书店。有时是从大书店里出来再到这儿,有时是没去大书店就直接过来了。一开始,我还担心小书店里是不是正版书?经过几次与大书店里的书进行认真比对,我对小书店和开书店的年轻人充满了信任。
有近二十年历史的“博学阁”,随着城市建设的变化,先后换了好几个地方。先是安庆路拓宽,“博学阁”从博物馆斜对面搬到了金寨路,后金寨路改造又搬到了长江路,不知什么原因最后又搬到了图书城斜对面的现在位置。随着一次次的搬迁,“博学阁”的店主人,由一个小伙子慢慢变成了中年人,“博学阁”也有一人掌管渐渐变成了夫妻店,又由夫妻店变成了三口之家。
近年来,我节假日去“博学阁”,时常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狭小的书店聚会,弥漫在小店里的是书香的气息和温馨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