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我接受了撰写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彭德怀元帅》剧本的任务。该剧总顾问、曾担任过中央军委委员、总后勤部部长、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赵南起上将专门把我叫到他的家里,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知道你以前写过拍过很多优秀电视剧,还获过全国大奖。我想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把你过去的所有作品加在一起,算做天平的这一头,而拍好彭德怀元帅,是天平的那一头,你能做到吗?望着赵南起总顾问的眼睛,我郑重地点点头。从他家里出来,我的心沉甸甸的,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忐忑。如果说兴奋,因为彭德怀是我十分敬重的老前辈,也是十大元帅中最具有挑战精神的元帅,选中由我来为其立传,是我这个军旅剧作家的荣幸。然而,彭德怀又是一位命运多舛的悲剧人物。能不能把这样一个有影响、有性格的人物塑造好,我心里确实没底。
为了提升创作的信心,我跟一起合作了20多年的搭档高军说,咱们出去走走吧。我们沿着彭德怀的人生成长轨迹,第一站来到了彭德怀的故乡湖南湘潭县乌石镇,参观了彭德怀旧居和彭德怀纪念馆,了解了许多彭德怀少年时代的故事。正是苦难生活的磨砺,锻造了他刚毅的性格,培养了他对人民深厚的感情,也滋生了他对这片土地的挚爱。
第二站我们来到湖南平江。1928年,刚满30岁的彭德怀已升任湘军团长,在白色恐怖的背景下,彭德怀毅然抛弃荣华富贵,举起了抗击国民党反动派的义旗,创建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当我们徘徊在天岳书院彭德怀当年拴马的那棵参天大树下,我们懂得了什么是信仰。
第三站我们来到井冈山。从黄洋界的五大哨口走到小井,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无言地向我们叙说,彭德怀率领的红五军是如何在重重困难和巨大压力下保卫井冈山,面对着昔日的深沟壁垒,我们懂得了什么是坚强。
第四站我们来到太行山。抗日战争期间,彭德怀作为八路军副总指挥,在这里指挥了著名的平型关战役、神头岭战役、响堂铺战役以及百团大战,尽管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但我们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彭德怀的威武和气魄。
最后,我们来到陕北,解放战争时期,彭德怀领导的西北野战军以区区两万人牵制了胡宗南的25万大军,以弱胜强的三战三捷凸显着他的韬略和智慧……
我们在参观的同时,也拜访了当地的一些老乡和当年的幸存者,采撷了很多带有泥土气息的关于彭德怀的故事。回到北京后,又利用召开研讨会的机会,请教了几位国内顶尖级的党史专家、军事专家,渐渐的,彭德怀的形象在我心中丰满起来,我告诉自己,可以动笔了。
在整个创作过程中,我注意把握了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在史料的剪裁上,始终把人物放在中心,做好加减法。《彭德怀元帅》是彭德怀的传记剧。在这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彭德怀的故事有如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数不清,稍微把握不好,就可能把人物淹没在事件中。面对如此宏大的背景和浩繁的事件,我首先采用的是减法,把与彭德怀无关的或关系不大的事情减掉,然后使用加法,把能展现彭德怀品格的事件浓墨重彩地加以渲染。比如,在剧中我写了彭德怀三次临危受命。第一次是他领导的井冈山保卫战,这次战斗最后虽然失败了,但却展示了英雄主义的悲壮;第二次是解放战争初期的延安保卫战,彭德怀以弱胜强,鳌战三年,解放了大西北;第三次是1950年10月,一架专机把正在筹谋西北三年规划的彭德怀接到了北京。8天后,彭德怀被任命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两次战役之后,把不可一世的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从平壤赶回了三八线,在世界军史上传为美谈……正是通过这三次临危受命,写出了彭德怀不畏强敌的胆魄和敢于担当的勇气。
一部电视剧好不好看,除了塑造主要人物,最重要的是编织人物关系。《彭德怀元帅》涉及到的大多是历史真实人物,所以我们创作时注意把高层叙事和底层叙事有机地结合起来,力争达到历史真实和生活真实的统一。在高层叙事中,我们主要讲了彭德怀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黄公略、左权、习仲勋等人的故事,在底层的叙事中,我们在每个历史阶段都有选择地塑造一两个小人物,如红军时期叛变的师长郭炳生;抗日时期的小石头;抗美援朝时期的刘燕、宋卫国;新中国成立以后的警卫参谋景希珍等,正是这一个个真实生动的小人物,为这部厚重的历史正剧增添了生机、色彩和活力。
这部戏中还有一个亮点,那就是彭德怀的爱情。在很多人的眼中,彭德怀是一个粗线条的硬汉子,似乎不懂爱情。实际上,彭老总对爱情的坚贞感天动地。彭德怀一生有过两次婚姻,他的结发妻子叫刘坤模,平江起义前彭德怀把她送回老家,说好一旦安定下来就去接她,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承诺,整整10年。彭德怀与刘坤模再次相见,是10年后在延安,彭德怀从前线回延安开会,突然看到久别的妻子,但当他得知,刘坤模在国民党反动派的追捕下,几次寻他未果,以为他牺牲了,无奈中又另走了一家,彭德怀的心碎了,但他没有责怪刘坤模,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给她,直到后来,他依然把刘坤模视为妹妹一样对待。彭德怀的第二任妻子是浦安修。浦安修出生于北平的一个书香世家,抗战时因向往革命而投奔延安,她的生活经历与彭德怀完全不同,但怀着崇敬英雄的心理,她嫁给了比她大20岁的彭德怀,在弥漫的战火硝烟中,特立独行的浦安修一直追随着彭德怀。在创作中,我有意识地将笔触穿透彭德怀那严厉的外表,伸入到他内心最柔软的部位,去展示那鲜为人知的热烈与浪漫的战地爱情。
彭德怀作为一个历史人物,已经走进了历史,但是我们今天去写彭德怀,拍彭德怀,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告慰彭老总的在天之灵,而是用彭德怀的人格力量去感染今天的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针对现在国人很大程度上出现的信仰缺失,我写了彭德怀的忠诚;针对改革进入深水区后很多干部不作为的现象,我写了彭德怀的担当;针对老百姓深恶痛绝的腐败,我写了彭德怀的清廉。我相信,随着电视剧的播出,彭德怀一定会走进观众的心里,就像那首主题歌中唱的,你走出那么远,还牵着我的心。
《彭德怀元帅》剧本前后历时一年半,几次易稿,字数累积达到100万。现在回想起创作这部剧的过程,就是一个痛并快乐的过程,也是灵魂接受洗礼的过程。在创作中,我经常会出现这样一种神奇的感觉,那就是我与剧中人融为一体了,我的心会随着他的心脏而跳动,我的情感会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变化,写到动情处,我的眼泪会不由自主潸然而落……
今天,《彭德怀元帅》这部电视剧已经在中央电视台顺利播出,并获得全国人民的好评。作为编剧,我感到一种由衷的欣慰。我也预祝这部剧在中国电视剧艺术长廊中能成为一部叫得响、传得开、留得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