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的开头中说,“这平平淡淡的一年中,发生了若干为历史学家所易于忽视的事件”。崇祯十七年则大不同,这一年,李自成建立大顺国,吴三桂引清军入关,崇祯缢死,多尔衮定都北京,康熙的父亲福临也在10月从盛京来到北京。如果说万历十五年是一片暗流涌动之上看似平静的海洋,那么崇祯十七年则是惊涛骇浪天崩地解的年份,这一年,是公元1644年。
胡适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太多的人被这个小姑娘吸引,带着好奇心,或者给小姑娘梳洗打扮的愿望。有的实在禁不住诱惑,干脆下海,比如黄仁宇,让历史研究和讲述充满了新鲜的味道,所以都说黄仁宇是史学界的异数。
下历史的海并且玩得专业的不只是黄仁宇一人,比如《天崩地解1644》的作者汗青。在我有限的阅读经验里,总觉得《万历十五年》开创了一种别开生面的历史写作与讲述方法。《天崩地解1644》与此相近,但是更有趣一些,或许因为汗青不需要将本书作为博士论文,所以更多地加入了情趣,而更少地设置了窠臼。
当然,有趣的不只是语言,还有作者千挑万选的故事,正野并收,文史兼顾的材料来源,广征博引的讲述手段,让行文处精彩纷呈。比如大臣赵用贤被皇帝打了板子,他老婆把腿上屁股上掉的腐肉都收起来做成腊肉,事后竟然也被后人争相效仿,或可传为家训之类,也让皇帝老儿始料未及。
写历史,除了有趣,还需要观点。汗青对于东林党的诸多分析与观点我很赞同和欣赏的。所谓君子不党,就是东林党,只要“党”了,总有个群体性盲动,为了权衡莫名其妙的利害关系,或者就是为了图个虚名逞一时之快,马失前蹄或者晚节不保。汗青用史实事实说话,将此一干人等的虎皮大衣扒掉,高帽子摘掉,给读者以认识和评判的空间。
同时,就像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里,将张居正或者戚继光等被历史抹了太多太白的粉的人重新洗干净,从行为方式到功过是非,都将其还原为人的历史姿态;《天崩地解》中,汗青也扒去了一些人华丽的衣冠,把那些被不同的化妆师涂抹得失去原型的人———比如史可法———放进历史的河水中,重新卸妆洗净。兼听则明,这些历史人物也因此真实生动,没有冤枉,自是平了几百年的冤气和怨气;又没有浮夸,挤出了几百年的水肿病症。
明朝本来就是个有趣的朝代,明明是正史里记载的正经事儿,却常常导致让人忍俊不禁哭笑不得的结果。如此,汗青文字的大珠小珠落入明史的玉盘,自然一番嘈嘈切切错杂弹,既有行云流水,又有铿锵之声———华丽丽一场明朝大戏。
相比于黄仁宇的慢条斯理,汗青的文字更多一些沙场秋点兵的气场。万历十五,崇祯十七,不同的年份有不同的精彩;黄仁宇与汗青,不同时代的人物亦有不同的风流文字。汗青,就像3D电影的制造者,让观众享受身临其境的观感的同时,也似乎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