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过不去的地方咬咬牙

每晚临睡前

母亲要取下义齿洗净放入杯中

自打身体变差后

她把儿女孝敬的耳环 戒指 手镯

都一一取下不戴了

曾使她欣慰的金灿灿光耀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累赘

只有义齿她说到那边也要带着

她信奉遇到过不去的地方就咬咬牙

可是母亲，果真到了那没光暖的世界

我真不愿你一生咬碎的苦难、艰辛

忧虑、病痛再横隔你面前

闲置的菜地终于种上了

替母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都抵不上把院子里闲置的菜地挖一遍

纠缠多日的腰腿疼痛仿佛已消失

她端来瓜种菜籽

一一埋入土里，然后浇水，盖地膜

压上土块，一气呵成

娴熟的像个面对一张渴望着默的白纸的画家

纵情地挥毫勾勒

想到红的绿的紫的果实……

在她呵护下

很快会摇曳着丰收

填满令她焦灼上火的荒废

晚上，母亲翻身时没发出病痛的呻吟

我手心磨得水泡也不觉得疼

药的战场

记不清哪年开始

母亲的三餐用药伴着

利胆的

护肝的

养胃的

消炎止疼的

补血补钙的

健体疏筋的

“浑身是病，没一处好地方”

母亲熟知自己，吃下的每一粒药丸都有的放矢

它们是无畏的勇士

一口白水就使它们冲向病魔占领的高地

战阵残酷，这些年

勇士们前赴后继倒下

母亲的身体成了持久的战场

我不敢想象，假如胜利了

飘扬的旗帜能否在母亲的身体里

找块完好无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