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我在阳台上抽一支孤独的烟
听着楼上水滴的声音
它一滴落就破碎
我想每一滴水都可能是海
昏暗的灯下
无人彷徨在寂静的路上
我还想再抽一支烟
再听一听水滴在夜晚的呼吸
我突然感到它比我更孤独


《时间并不存在》

我们总会关注时间
几点起床
几点上班
几点吃饭
几点睡觉
看似很有规律的生活
其实被阉割的一塌糊涂
我们说的规律
实为哲学的泛滥成灾
而时间并不存在
是人类虚构的伪命题
它就像一个合法的流氓
束缚了一群不合法的流氓
我们从赤裸到赤裸
从无名到有名
从生到死
其实只是一个过程
与时间无关
与高尚及卑鄙无关
它更像一个唯心主义范畴
你信，它就在
你不信，它就不在
人类的性命
在虚构的时间面前
根本不值得永生


《分裂书》

人物的精神正在分裂
涉及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一场旷日持久的革命，枕戈待旦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成为某种进行曲，在命运的周围涂炭
它要分裂，绝不肯合二为一
如是就有了幻觉
有了头痛和肉体的饥渴
它要饮血，血盆大口喝下不该喝下的秘密
及死亡
在深沉的世上
一边是歌颂，一边是无尽的黑暗被挖掘
就像半疯癫的谩骂夹杂着
阴谋
及祝酒的语词

分裂，已超越了身体，超越了神经，超越了意识形态
它不再拘泥于一城一池，在快要崩溃之际
穿上破衣破鞋，到宫墙之外乞讨


《破碎书》

谁有资格说破碎
请，站出来
是玻璃，瓷器，瓦片
还是废纸废书废画废诗废都？
是暗伤的女人
还是被隐喻成疯的男子？
破碎
不是灯泡的破碎
不是从烧窑工手里漏出的残次品毁于愤怒的破碎
不是意象上的四分五裂以及战场上的血肉横飞的破碎
好吧，别争了
就当你们破碎过一次
受伤的小鸟
被爱抛弃的怨妇
不能点石成金的诗人
又怎样？时间过了大半
都还原了吧！
好了伤疤忘了痛吧！
又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了吧！
破碎，是一个词
更是以死亡为代价去接近的真相
不是说抽根烟，喝点酒，摆个摇滚范儿
就可以脱口而出的


《他们说铁会疲倦》

他们说铁会疲倦，生锈
然后腐烂
从木头和城墙里，被拖出问斩
高塔，炮楼，就等在咫尺

他们说铁会投降
像战争年代的俘虏
放下武器，以免骨头支离破碎
以免故乡四分五裂

他们说铁与金子没有等量的价值
一个速朽，一个永恒
他们说铁没有光芒，不属于青天
只能比黑夜更黑


《凌晨，是一个隐秘的字眼》

凌晨，是一个隐秘的字眼
睡着就意味着
另一种意义的死去
要不，就在沙发上侧卧
随心所欲地
举起闪电，雷鸣及风暴
毁掉空城的街道，迈过死亡
从黑夜的最深处走出
最好，还能拒绝一支烟的引诱
在黎明之前
醒着


《土豆启示录》

第一次我刨它
皮开肉绽，血流不止的
我，从此看到它
就无法不想起刺刀刺进身体
子弹穿过胸膛

第二次我切它
一刀削皮，一刀切片
缓慢，平静，失掉血性的
我，不再狂热
刀下，空虚，刀下，寂寞

第三次，类似一场战争爆发
土豆顷刻分裂，分成平均，裂成完美
血从我指间逃跑
敌人，十面埋伏，唱着楚歌的
我，从心门流亡到指尖
在一座空城


《它所碰过的一切都将成为鲜血》

小鸟不是烈火，它飞得缓慢
从机翼下，从狂风中，从大雨的缝隙穿过

它依旧是慢动作，不急不躁，对大气候不理不睬
慢条斯理吃着虫子，对付着饥饿的本能

小鸟不懂功利主义，在荒漠，在原野
在每一片天空的空白处，无意留下鸟形的文字

它胡乱地叫着，对着大山，对着大树
对着夕阳，它所碰过的一切都将成为鲜血


《永恒的死亡可以稍等一下》

永恒的死亡可以稍等一下
谈谈我们的故事，坐在长椅上
谈谈子弹、鲜花和眼泪

请耐着性子听完，我们的因缘
永恒的时间可以再慢一些

谈谈那段美好，欢乐，以爱的名义
挥霍的光阴

谈谈我们的青春，或是离别
只需往前一步


《玻璃书》

望着眼前一块玻璃。
在寒冬，
一直温暖我的左手右手。

我想到的是关于破碎，
或锋刃般刺破血管的决绝，
被烈焰包裹住的玻璃，
如何在一场夜雨中
突围？

如何在我的左手，与右手之间
腾挪转移？

被风吹裂的玻璃，
被冰雹砸碎的玻璃，
被沉沉的云朵拼凑成完整的玻璃，
如何在某一天如雪花降临？

玻璃在城中，我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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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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