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光阴彻底老了
凝结我脸上
皮影一般。像句她老人家临终前
未交代的话,或是儿女躲闪的
眼神里的支吾。平日
我、光阴和墨差不多一样地活着
能做到的被光阴遗弃
两厢照应又互相猜忌
夜里的鼾声,把我变成一张白纸
下午又为前日的浅薄羞愧
值得盼望的,节日里
搬出抽屉的遗像也搬出了春天
父亲大人在上,母亲大人在上
三炷香秉手
鞠躬、叩首、鞠躬
烛光摇曳的镜框,玻璃吊不住脸
两个亲人微笑
光阴活过来,一件浆洗多年的旧衣
泡水里呼吸,皂角沫的捣衣声
从涝池东赤条条跑到涝池西
大年初三
有手探进被子,一会儿
又要坐下,轻得痕迹只想让梦知道
我翻过身,弹簧床的金属声
和一只老鼠的牙
把窗外隐约的村落清晨
拉进来,和我拉上被子一样
生命棱角的静美
一直等着醒来
走在水泥街上,天气
和预报的一个脸色。天意
缺乏天意,被人预测到
谁还有脾气能撒出来
天边,黑云下太阳露闪出
半张红脸,卖力地朝上扛着
这是我早晨唯一感到
可以去亲近的关天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