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卫贤,男,汉族,1976年9月6日生,1995年12月参加工作(毕业于云南大学人文学院新闻系新闻学专业)。现供职于云南省沾益县文联,任办公室主任兼编辑部主任。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电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云南省曲靖市作家协会、戏剧家协会理事。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小村无故事》、《一切都仿佛很久以前》、《我们的父亲》。散文集《无序的歌谣》,长篇小说《少年》,电影文学剧本集《赶马人之歌》等,著有影视文学剧本《真爱永远》、《伙伴》、《你的心情现在好吗》等。部分作品获国家、省、市表彰、奖励。是政协云南省沾益县第二、三届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杂志﹑《长篇小说》杂志签约作家。
远行
向西,向西。
我要补充一段旅游的见闻,
我没有带来见面礼。
运行不已的夏天啊,
在夜晚里盛大而突出。
一次远行。我武装了
对远方的渴望。
凌晨了,空气摩擦,
在后面,风跟紧着子夜的轮廓。
一层层,等待着晚点。
昏昏欲睡,头与头的距离,
车厢在摇晃。
远方,一次次击打着
夜晚的雏形。
我与更多默默的瞌睡者交流。
南方
西边,再西边,
高原,再高一点。
真的接近了蓝天了吗?
接近了沉默的魂灵?
那远在天边的白云。
这就是呜咽的南方。
用我一直等待和逃避的服饰。
我喜欢穿便装,
我喜欢这其中的少数民族。
他们古色又古香。
我盯着他们的眼睛。
他们可以与你对视。
他们的眼睛瓢过一阵兰花烟。
我熟悉这屋檐下的冷静和漠然,
我熟悉南方来的电子邮件。
昆明
这四季如春的春城,
我并没有幻想。
没有高大的建筑,
没有犀角的尖锐,
你要去热爱。
比如动物园的孔雀,
飞了又来。
比如滇池路已经改造。
比如它转弯和轻语的方言。
在尚义街花市旁边。
天气忽冷忽热,
云层忽东忽西。
如同我联系它的紫外线。
在云南,昆明就是一个国家,
乡下的亲戚来了又走。
滇池
你养活了老年的心脏,
在一个个误解里聚集成荣誉。
你是海,你是跑过天边的地毯。
平静、喧嚣,
你成为更多探亲的证据。
我不能否认天然湖,
这么具有威胁。
很多很多的人,
来了又来。
如同你的壮美和华丽。
我摸过你的体温,
如此冰凉。
你为什么如此奔放?
我的脚被浪花翻卷,
被送到远在天边的大海。
第二部 彩云下
大理
你威胁着一个省份的存在,
那是你府上的荣光。
宽阔得遥远的边疆,
唐朝的手,
也鞭长莫及。
我顺应着五朵金花,
那响亮的歌声,
回应着苍山的雪。
十月了,你是洱海和古城,
无边的风蓝光闪闪。
夜夜笙歌,
打谷场倒映着低矮的天线。
马车近了,近了,
我已经迷失,
在一次偶然打开的电视中。
香格里拉
消失的地平线,
那是著名的格桑花,
和藏民的天穹。
我来,没有理由,
我惊讶于神秘的事物。
为什么有强烈的景仰?
一次次加快了心跳,
我渺小得像悠远的非洲。
而你的男人,
使你更具女性。
地平线已经消失,
我们还要存在。
为古旧而辽阔的大地,
我要让我的睡眠,
保持足够的敬意。
西双版纳
这就是热带,
热带的椰子树,热带的大象。
你跟我有同样的脾气,
时而温顺,时而暴躁。
我喜欢你一样的气候。
一样的天空和阳光。
我步行在梦想中的印度,
他的金光,他的待人接物。
而我,延长了多少日子,
才与你对上了暗号。
云之南,你是彩云,
你是天边和国界。
我热爱过那么多的水果,
热爱过你无边无际的热浪。
请不要给我来电话。
丽江
我将一头沉到海底。
一头撞开小桥流水的人家。
江南,桨声里的梦影,
浓缩着纳西族的一日三餐。
在四方街,我练习着你的口感。
在白水与黑水之间,
在玉龙雪山下,
在黑龙潭,鹰在高飞。
我盘旋,在你的谈经古乐,
如同见识了武士道。
那淡淡的死亡,
触及了大研镇的神经了吗?
来,照相,
来,描述一段奇遇,
那是访问一个古城的秘密。
第三部 马帮记
1
七月半的月亮,
又圆又亮,照着死鬼的早晨。
我看到他们在梳妆,在打扮,
在香火里运送着粮草。
我目送着他们走向西藏。
一百年了,我来到人间。
我的马匹已经衰老,
那是著名的皱纹,
著名的喷嚏。
就像天上的乌云。
我要感谢你们的赞美。
年复一年,我得了神经衰弱症。
我探头,影子也探头,
我开窗,影子就飞走了。
我轻得像一根晾干的骨头。
2
二两小酒,一碗饵块,
幽香飘过小店。
我看到一群马,几十个箩筐。
穿越了密密的时空,
一个孤独的背影。
弓着腰,在喝酒。
我真想走上去,
问一问旅途的见闻,
打听下关的天气。
他明显破旧的衣衫在穿堂风里摇摆。
一个独来独往的汉子。
在驿站,我认识了
更多的驿站,更多的羊肠小道。
过膝的茅草指向祥云,
我背负他的醉眼迷离。
3
我在故事片里流淌,
我在记录片里感动。
在丽江,你邀请更多的马帮,
穿过土匪的包围,
你的天麻散落一地。
我何时向往这动荡和颠簸,
在岁月深处与茶垢对视。
暗暗幽幽,沉默无语,
马萧萧,车辚辚,
弓箭和大刀闪着寒光。
而今夜,我听到
城市的车流声,恍若来世。
它们的奔跑有着同一目的。
当你上路,你就开始离别了亲人。
我的好兄弟,请你保重。
4
这英勇的马帮开到了远方,
这英勇的马帮开到了西藏。
这英勇的马帮,
这英勇的马帮消失,
被异域的首领打击。
我不得不怀念这英勇的马帮,
消失在昆明,
消失在繁忙的超市。
在大理,在偌尔盖的天空,
它们的身影成为马蹄遥远的回声。
那些马帮死了。
那些孤独的勇士死了。
那些高大的马死了。
他们的泪流下,
凝结成光华和坚硬的石头。
第四部 史迪威公路
1
我将吃你的鱼肝油,
将做你的功课。
我熟悉工作,
就像熟悉滇军,
拒绝投降和牺牲。
咽喉,森林,战争,
使一个国家变得咳嗽。
我懂得眼泪,
懂得爱与恨,
简单得如同露珠上的牧童。
闪电来了,雷声轰鸣,
我头重脚轻。
当我在车上颠簸,
我已经被驱除出境,
我已经得了腰椎盘突出。
2
史迪威将军,
请接受一个平民的致敬。
用黑色的石头,
白色的泥浆,
还有愤怒的山茶花。
这是高烧的米线,
扑向健康的山药。
这是山顶上的老黑羊,
这是米色的朝天椒。
我一同都带给你。
史迪威将军,
请接受一双双肮脏的手,
劳动的手。
你目睹那些道路,
来自风,来自明天。
3
你熟悉茅草,
就像你熟悉加洲。
熟悉飞虎队和火车。
熟悉乡下的蚊子。
熟悉远销的十八怪。
你熟悉路线图。
熟悉战争。
熟悉时间。
熟悉生命,
更熟悉死亡。
你倍加熟悉云南,
熟悉缅甸。
熟悉你那些战友,
那些朴素而且无语的乡亲,
那些荒凉的坟墓。
4
在楚雄,我坐上高速公路。
我在云南缅怀,
一个逝去的老者,
一个令人尊敬的老者,
一个远在天边的英雄。
今夜,我是你泛黄的地图。
牛儿在吃草,
老百姓在栽秧。
路边的按树在蓄积工业油。
我要献给你白菊花。
这是鲜花的首都,
这是仇恨的山岳。
那么多的人民,团结在花椒树下,
柿子树下,
唱歌和营救。
第五部 大江之歌
梦想
高黎贡之巅,是三条江,
怒江、澜沧江、金沙江,
是和云彩一样的高度。
在面对你的时候,
黑井也开始开花。
一个朋友从文山过来,
他目睹过鸦片,
瘦小的婴孩。
他要酒喝。
他的大肚子能装下整个中国。
罂粟花呀,醉人的迷魂汤,
你的芳香飘过金三角。
那是芭蕉下的雨滴,
在述说着梦想。
不是黑人和光荣,而是罪过。
光荣
你垂向天际的悬棺,
被迫接受不俗的葬礼。
彝族、摩挲人、傈僳族,
住在泸沽湖。
都是好兄弟好姐妹。
我一路走来,
蜜蜂率领着早晨,
率领着傍晚的花房。
哦,花房姑娘,
挑水、砍材,去向田园。
我看到炊烟,
看到女儿在喊。
我想到童年,南方的堰塘。
母亲是多么光荣:
水牛和兄弟伙都长大成人。
江河
你流经的江河也流经我,
流经我的窗帘和晾衣杆。
你撞击的鹅卵石,
也撞击我,撞击我的书桌,
梦里的水性杨花。
我喜欢你咆哮的泥沙,
泥沙俱下的洪峰,
八月里的稻花。
我喜欢枕着一条江睡眠,
我喜欢铅层被汽车留下。
我不得不接受,
就像我在雨天里见到的蜗牛。
在夜晚,呜咽的江河之歌,
足够抵达我的理解,
我在电脑下红光满面。
明天
你聚集的样子,
你奔腾的样子,
是我哭泣的祖国。
是我夜空里眨眼的星星。
是厨房里嗡嗡叫的水管。
你抛弃的样子,
你接纳的样子,
是我的邻居和不远的养老院。
是石榴,是不限时的宽带。
是长满青春痘的芒果。
我要等到明天对你解释,
我对任何花粉都不过敏。
明天,我将带上疲倦,
带上眼药水,
来敲你的门。
第六部 异域的首领
1
忽必烈先生,走过虎跳峡,
啊荷荷,唱着山歌。
他看到贵州骡子,
吃着鹿衔草,微风荡漾,
杜鹃花、鸽子花在远方埋伏。
遥远的蒙古,统一的中国。
那些藏族、普米族、怒族,
还有白族、独龙族,
站在高山牧场,
喜笑颜开,鼻涕横流。
水獭停止张望。
这个异域的首领,
不吃苦荞粑粑,
不吃臭豆腐,
只看大词戏,只听西厢词。
2
凛冽的北风隐藏在象山下。
一位维西老者,
步履轻盈,奔向腊普河。
他想念儿媳妇的手擀面,
他听从达摩的召唤。
当他行走在塔城关,
他见证了异军的呐喊。
他怀疑蜜蜂在耳边飞舞,
他不相信自己。
他失去对时代的背叛。
我们的元世祖先生,
这时沉默无语,
他端看书香和公文。
他起身,拂了拂衣袖,
走出帐篷,活像一个旧知识分子。
3
五月渡泸,泸水浮出桌面,
浮出斑斓的裤脚。
人民思念三国。
诸葛以家为大,
以君为本,他思念茅屋。
老人和儿童了解你,
他们成为你的座上宾。
他们端酒,吃肉,
唱着吓跑乌鸦的歌。
熟练、老成,就像斑鸠菜。
你和蔼得像外公,
朴素得像农民。
七擒孟获,成为民族兄弟。
我还依稀记得你的胡须,
又白又亮,就像夜晚里的来电显示。
4
夜色迷茫,我从虚无里回来。
我卷走了烟,卷走了空气。
我卷不走蜀国的丞相,
卷不走台灯下的荧光屏。
我在灯光里成为背影。
我在夜色迷茫的灯光里,
成为巴壁虎。
成为夜游神。
你啊,我敬爱的乡亲,
我一生都要向你学习。
我去过的那些地方,
成为地名,成为相片。
当我映照在民族的阳光中,
我知道,车水马龙,
你已经成为异端,成为课题。
第七部 缅怀
庄蹻
春秋战国,风生水起。
在家乡,你揭竿而起,
领导农民起义。
你抵达湖北,被楚王围困,
你不得不长征。
你的故事延续着,
延续成墓碑和诗亭。
我看到老百姓抚摸你,
就像抚摸睡觉的婴儿。
他们的手轻柔,妩媚。
我把你延续成一座桥,
跨过酒吧与长廊。
从永春河到金沙江,
你一路不停歇,
你的汗珠就像天上的太阳。
缅怀
我缅怀过先祖,
缅怀过无穷的打击。
我要给他们捎去纸钱和美酒,
并在中秋默默无语。
兄弟,请学习和敬礼。
天上的无翼鸟在飞,
飞过乌云与星星。
他们说过多少话,
感动过多少墙壁与眼泪。
兄弟,请学习和致敬。
我要训练身体里的呼吸,
要接纳瞎子和算命先生。
我说过,我还要来,
带着葡萄,带着冰雹。
兄弟,请学习和致敬。
送别
月色朦胧,萧声悠扬。
适合离别的时刻。
我谢过你的祝福,
摘下一片树叶,
我走了,我还要来。
我去过的那些地方,
庞大得像辽阔的新疆。
我要用天山的雪莲,
武装我的判断,
我要时刻去梦里睡眠。
去聆听寂寞的天籁。
蛙声涨到了船位,
我在梦里翻身。
你起伏的边疆,你冒险的天气,
来者不拒,我一一受理。
再见
云南,我房上的鸽子属于你。
我阳台内的灰尘属于你。
这些生姜、大蒜,
这些隆重的方言属于你。
云南,请允许我的赞美。
我学会了大地的怒吼。
我拜师,我学艺,
我懂得了江河的意义。
在这迷失的城市,
我无法对路边的石子命名。
再见了,云南,
我忍受了女儿的呕吐。
她的哭声令我惊悸。
她的笑容令我着迷。
我将头埋在难过里。
2005.8.19-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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