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



车巨蜥般冲进原野
一颗沙枣孤零地在远处甩尾
久违的马，让我看见北方的冷
黑黝黝闪亮。树木如枪列阵
故乡是多少人梦中缠绕的战场
不用刀戟
一小片白雾就缴械了所有厮杀
每个人都是故乡收养的伤兵
白雾散去，故乡依旧发出
香皂洗亮地鸟鸣
不舍离去。每个人一生走来走去
最后在村头的大树下
都成了一把卷尺，闭口不提内心的锋刃

───2016.1.7草稿



◎雪在回来的路上



总需相信人间爱未绝
每天有泪水照亮。我愿是哭泣的一个
心地善良让冷漠者微笑。生命是不回归的航线
花草穿梭，蝶弄春水
黑夜时而在半途带走一些人
我们看不见那漩涡。我们在回忆里常自惊愕
熟悉的他和她，现在都是遗失的家书
多年了吧，我住在汉字里的祖国
那商朝或汉朝的信还未寄出，麻雀一样钉在某个屋檐下
或在满坡的荆棘丛中，小步跳动
多久未写了，与我不曾交臂
就失踪的朝代和祖先，我看见你们的魂不甘和留恋
化成雪走在回来的路上，现在和我一同穿过长廊
坐在古亭，看雪轻拨枝条如弦

──2016.1.1草稿



●冬至



心冷了。野鸭一次次努力拨动
那失去兴趣的水
叶子依旧慌不择路，频频掉下
我还是看见了发抖地命运
我也有失神的眼睛
盯着雪堆上的果核
太阳般鲜肉，我的理想终遭遗弃
这不怪别人，我因品味生命
自己制作一道带刺的栅栏
心真的冷了。决不是一抹香地期望
有时风带来几滴天堂的玉乳
我品尝后泪流不断。那一小股凉从我嘴中
洪流般冲撞而下
悲怆！
绝不是你想像中乌云那一点颜色
心冷的季节，我逐渐失去逐渐地远走
我的今生已可宣告死亡
我这绝情踏雪的人
最为冷冽地
夺走了她热焰的春天

───2015.12.21



●墓碑



落雪，是谁雕刻掉落的石屑
浩大的天空，看不到顶的墓碑高处
有眼睛在注视，落雪像星星一样往下掉
在我的眼睛里黑白交替
我眼含泪水看见，乌云间活生生地流水
白鹭一样飞逝，我庆幸与他们一起也
将一去不返，留给人间更多的寂静和高耸
还有被遗忘的诗句，作为一代传人
在深夜里雪葬，不再回头和贪恋
地球到处是石屑的坟场。墓碑只是怪兽
孤独，还有冷漠。都在这里……

2015.12.20初稿



◎今天我一个人远行



漆黑的夜空，像毛袜子一点点
露出肉色的光亮。我一个人远行
一个人去覆盖原野。人间无论走向哪里
路就在周围。今天有雪
我将迎向那白地拥抱，我将听见
有人在那里唤我。我也许只消失一会
就马上回来。消失只是像座旧房子
有人进来取走墙上肖像
开始粉刷和换取。我不需要告别
桃花在前方安慰我。他们邀我同游
把今天看透。我并不知道他们何时潜入
并带给我温柔地焦虑
苦难的人生，苦难的河流
今天我一个人远行，开始一路闪烁
白色的火焰，那波涛冲天飘落
我将按下旷野，找寻幻灭和埋伏……

───2015.12.14草稿



●故乡的东大河



我没看过太阳闪耀东大河的样子
记忆里初春的上午，巨大的冰块中间
一个心窝，倒影岸边几间草房子

瘦小的驼背老人踮足在土墙上
手里提着破的铁脸盆，公鸡一样
敲击和呼喊村里人去队上开会

他有智障的瘸女人，白了他一眼
挑一副土筐，一颠一颠地去捡废品
她看人目光很冷，对幼小的我却傻傻一笑

直到有一天，东大河突然送走尖叫
岸边银柳戴着白色小花低鸣，丑女人再
没出来过。从此东大河真正成为沉静的河

───2015.12.12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