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事物默不作声



大雨带来凉消息，瓦片在跳舞
“嘀嗒”声在瓦解雨势，太多精灵滑倒
屋脊上的迷茫抱住下午的暴雨


我从热气中起身，从一个被包围的小乡村
来到这片滂沱的大雨，我把自己内外淋湿
雨中的我，无所寄，无所依，象孤独的
核桃，不能示人以火焰


黄金深信，大雨不可延误，激情
和席卷，可在瞬间完成，我赤条条的
身体，被大雨反复鞭打，被迟来的爱情
肆意蹂躏，直至磨出血红的破绽




大雨中，万物潦倒


那些东倒西歪的青草，必将随风而逝
在万物内部，有一场大浩劫、大洗礼
诸多星辰黯淡枝头，错失纵横起伏的道路
缓慢的货车，就是一只香甜的面包，一口一口
吃掉脚下泥泞的道路


树枝摇曳，家园快支撑不住，这银白的火光
冲淡的盐，在南方暴雨中，我试图抓住一些
无法抓住的事物，我被掏空之后，根部会涌出
黄泥——生命中难得一见的寒酸与悲怆


向山底奔跑，做暴雨的逃兵，去与溪流汇合
湿漉漉的我，丢失了身份，一个个藏身之所，被大雨扫光
雨中的我，显然不是平时的我，只是一辆熄火的汽车
等着山体滑坡，将往事夷为平地




水深尤甚


一棵菠萝树，没我胸，澄黄如稻田
飞鸟走散，误入我怀，误为故乡


我的脚，分给一截截的旅程，一路风雨
分光我，几朵白云，霸占我，这是我喜欢的


我还要在水里走得更深，暗下来，那里有光
光里又有黑暗，如此反复，我越来越象一只鸟
却从未见过自己影子


我的飞翔静默，不吭声，象小偷入室盗画
我被去年的水喝光，杯子嫁给女性，我尊重她
如尊重自己灵魂的偶遇


很多人在雨水中生活，叹气，在茫然中
埋葬一天，这是否多年前那场雨，一直不停？
想要省略我还远远不够




等一场雨重整山河


等灰烬熄灭，红尘翻涌，倒毙的马匹
重新站起，启用新的名字


一座座桥梁烂掉又长出新芽，它们负责赶路
我负责返回，打扫庭院，等不知名的来客


这个新鲜的来客，必定心怀不轨
大致知悉我的秘密。他带来一阵风
赶走林间的清新，以他为大


我环伺左右，熟悉每一天的陌生和变故
借一场大雨，翻开远处的苍茫


呵呵我又回来了，全身湿透，不再躲避
我与无边的空虚相拥而眠，雨点啪啪
打白我的头发，凹陷的地方全都熊熊燃烧




我错过了一场场大雨


那么使劲地淋，万物低垂，内心炽热
一小块丘陵出走他乡，在梦里跌宕起伏


我是谁，为什么没有赶上每一场雨
洒我几滴，让斑驳往事驾驭凌乱的车辙
从温暖被窝里拖出一个梦，与白日的困顿互相角力


我是那个没有淋湿的人，眼睁睁看着别人
泪如雨下，随风起，随日落。三千里江山
与他们有关，皇帝驾崩或妃子浅笑


雨水点灯，山洪劲发，天下三分三合
雨中撑伞巡游之人，魅魅乎，惶惶乎
我错过了一场场，前脚刚走的大雨
我为卿狂，卿在何方？明天一早
我身体就会变得：沟壑遍布、百毒难侵




我在河水中捕捞流向


这些，是别人的鱼虾，我安知其乐
它们，作为河水的流窜犯，而不是终结者


水中，有失散的蓝天白云
有投身于未测远方的南归之雁，去日苦多
但又身怀良宵。我闲散的一天慢慢荡漾


我在江面刻舟求剑，击败虚空
我沉于水底，假寐，自大清高，尝遍世间百草
柔软的肢体完全融入河水，分不清谁是谁非


驶入我身体的庞大船只，铁锈叮当，腥味难抵
它们运走一船船的我，好象清空能带来唯一快感
而上钩不外一种奢侈的解脱。波浪
凌空一跃，完全砸碎了自身的枷锁




高作余：曾用笔名高作苦，《南方诗人》主编。广西陆川县人，中国诗歌学会、广西作协会员。习诗30年，诗文1500多篇散见于《诗刊》、《星星》、《西北军事文学》、《特区文学》、《山东文学》、《广西文学》、《青年作家》、《作品》、《滇池》、《海燕》等刊，获中国当代诗歌奖（2013-2014），上榜2013中国好诗榜，入选《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新诗年鉴》《中国新诗排行榜》等150种选本,参加《诗刊》2014首届网络诗会，出版诗集3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