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系军阀张怀芝晚清时曾在袁世凯编练的北洋新式陆军中担任过山炮队的领官。1900年6月，慈禧太后悍然向英美法俄等列强“宣战”，清军与义和团奉旨猛攻列强设在东交民巷的使馆区。此前，驻扎西北的甘军悍将董福祥部被调入北京，编入武卫军，成为北洋三军之一。当慈禧召见他时，董福祥自负地说：“臣无他能，唯能杀外人耳！”（《清史稿·董福祥传》）所谓“外人”，不就是洋人么？可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攻了一个多月，成千上万的清军将士与义和团民也没能将只有少量卫队防守的洋使馆给攻下来。慈禧只得命令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荣禄，调山炮队前往助攻。张怀芝奉命进入北京后，见东城区的城墙逼近使馆区，深知只要在城上架好炮位，居高临下，最易俯攻。一切布置停当，即将开炮时，张怀芝忽然心中一动，便命令部下暂缓射击，他自己则急急忙忙地下城进入荣禄的府第，向荣禄请示道：“城墙距离使馆区仅有咫尺之遥，炮弹出膛，顷刻之间，整个使馆区就要化为齑粉了。因此，根本就不必担心攻不下来，而是怕攻下来后，势必引起外人交涉，我张怀芝就会成为罪魁祸首了。务请中堂大人发一手谕，让我行之有据。”可是，无论张怀芝如何恳切请求，荣禄别说不肯亲手书写开炮的命令，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张怀芝再四恳求无效，只得说：“今天中堂大人不发布命令，我张怀芝也不敢退出去了。”大有赖在这儿不走的意思。荣禄万不得已，只得对他说：“横竖炮声一响，里边总是听得见的。”张怀芝心领神会：好一个荣禄荣中堂，你不敢公然抗旨，只要让那个老太婆明白咱已“遵旨”开炮，不就可以交差了么？于是立即匆匆辞出，到了城上，就假称先前炮位测量得不准确，必须重新测量后才能命中目标。结果，大炮全部被移离先前位置，然后对着使馆外面的空地，轰里轰隆地射击了一天一夜，好不热闹！不消说，这样的“攻击”没让使馆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失。没过多久，皇宫里面又传来了新的“圣旨”：停止进攻！一场闹剧遂告一段落。

上面的史料载于姜泣群编撰的《民国野史·张怀芝轶事》。在电视连续剧《走向共和》中，逃到西安的荣禄向慈禧解释进攻使馆的情景时说：“我派人在大炮的标尺上做了点手脚，炮弹轰不到洋人的使馆，洋人的使馆没死几个人。”或许，这也是董福祥攻使馆一个多月也未能攻下的重要原因？而一介莽夫的董某尚蒙在鼓里呢。有人说，“使馆非设防之地，公使非主兵之人”，而清军、义和团等以优势兵力，一连多日，竟未能攻下区区一个使馆区，可见中外实力之悬殊。其实，纵然使馆里的卫队装备精良而又训练有素，倘若没有清廷重臣荣禄对慈禧的阳奉阴违，没有会轻易受蒙蔽的董福祥辈与善于权衡思考的张怀芝辈，东交民巷里的使馆卫队，只怕也未必守得住吧？

张怀芝果然是个聪明人。当极端排外的山西巡抚毓贤等一大批清廷重臣被八国联军指为“祸首”，逼迫清廷将他们一一处死——连重兵在握的董福祥也被免去职务时，张怀芝则官运亨通，到清廷灭亡前夕，他已先后成为甘肃提督、安徽巡抚等封疆大吏了。或许，这也与他当年那一番装模作样的“炮轰”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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