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21日,蒋子龙在甘肃《陇右讲堂》以《当代文学的文化环境》为题发表演讲。蒋子龙谈及当代文学,很是糟糕,蒋先生认为当代文学的衰落与文化环境密切相关,先生对于当前中国文化的批判言辞激烈,甚至有些悲愤。我为先生的悲愤而感动,这种悲愤就是良知。关于文化,在先生的心中,世俗文化的兴起是糟践精英文化的罪魁祸首。此间,有文学爱好者提问,鉴于当下中国文学如此糟糕,如何才能拯救。蒋先生说,文学不用拯救,文学不是当下中国诸多陷落的重灾区,没有必要谈拯救文学。世间更没有什么救世主,能够拯救文学。蒋先生作为中国作协的副主席,对于中国文学向好的方向发展应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当下中国文化的混乱境地,更是与先生同龄的一整代文化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反思是一种勇气,先生感怀国是,很是忧心。这种忧患意识是知识分子的良知,是对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重视。但对于危机只有反思固然是不够的。深入的反思必须找寻诱发问题的根源,只把已经发生的问题拉过来一顿批判、一顿谩骂,显然是不够的。一个街头流民如此批判倒可以理解,但蒋先生作为大家,是不行的。蒋先生的演讲持续两个小时,三分之二的时间全用在了批判文化以及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问题上,至于这些问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先生并没有交代清楚。至于当下问题多多的核心原因先生更是一点都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先生和大多数人有着一样的见地------先前完蛋,现今更完蛋。关于这个问题,我归结为精英的失落,将在另外的篇幅中专门来谈谈。这个篇幅我主要就蒋子龙下面几个关于文化和金额文学的观点进行批驳,这几个观点有些惊人。
蒋子龙惊人语录一:“中国现在没有5000年文明,中国更没有200年文明,美国才有200年文明,中国只有30年文明,是改革开放形成的,但这个文明只知道赚钱。”
没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有了英雄不懂珍爱的民族是可耻的民族。稍有中国史常识的人都知道,中华民族曾经创下了无数世界屈指可数的辉煌文明,但蒋子龙的眼中怎么就一点都没有了?这难道是蒋子龙知识太丰厚了,把认识中国文明的部分给淹死在脑子里面了。中国只是在最近的500年衰落了,中国衰落的500年恰恰是西方强大起来的时刻。而此前,就在最近500年前,中国始终是走在世界民族前列的。中国明代主导的和平的 “世界经济”风帆正劲时,欧洲还处在200个国家无止无休的争斗中。世界的中心那时候的确在中国,欧洲人甘愿做中国的杂种,由琉球和恰克图两个中心分别形成的世界海洋贸易和大陆贸易异常繁荣,顺应市场的世界经济给参与的民族带来了丰厚的回报。而恰恰在欧洲发现美洲以后,世界的格局就变了。金融和军事结合在一起狂敛世界财富的资本主义形成了,这个由欧洲主导的格局在市场的规则内逆向行驶,改变了市场的秩序。世界人民从此吃尽了欧洲人的苦头,直到公元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就是这样一个背离人类善良、赤裸裸殖民、杀戮世界的西方文明,居然是蒋先生心中的文明。试问蒋先生,这种剥夺世界人民自己享受的文明,除了欧美,还有谁能有?即便是学习欧美最美好的部分,自己被欧美压榨之下能学来吗?
对于文明的认识,绝不是肚子饿了才知道当天没吃饭如此简单。西方主导的“文明”就是只有西方支配一切,只能是西方自己主导再强行推导给世界。把你强奸了还不让你呻吟。
乍一听,先生是彻底否定中国文化的,但仔细聆听先生的讲演,先生是非常崇敬中国传统文化的。如果我只评论前面的这些,蒋子龙肯定会说我曲解了他的本意。其实,他的本意我是理解的。演讲、接受采访本来不像写文章一般逻辑严谨、结构整饬,但演讲、谈话的内容结合起来理解,总是能知道他的本意的。蒋子龙认为,是五四割断了中国文化的根脉,反右、大跃进、文革彻底消灭了中国文明。当然,这一句话和前面的“中国没有5000年文明,中国更没有200年文明,美国才有200年文明,中国只有30年文明,是改革开放形成的,但这个文明只知道赚钱。”并没有连接在一起,如果有了后面这一句话的支撑,倒是能反映出了这样的观点,既蒋子龙非常惋惜中国文化、中国文明的毁坏。就算后面的一句话能为他的前一句话做注解,表明他并没有彻底否定中国文明。但是,仔细揣摩蒋子龙的后一句话,仍然让我这个后生无法接受。
从公元1500年以降的500年,中国逐步走向衰败,是“五四”给中国带来了希望,“五四”是黎明前的曙光,照亮了近代百年的国运。可先生至今还在怀念近100年以前国运破败、民不聊生的--------所谓传统文明抑或传统文化主导的-------世道。如果中国的传统文化真的那么牛逼,那为什么不能保全国家的持续繁荣呢?中国传统文化的糟粕形成的僵化政治是国家没落的总根源。没有五四,就没有中国共产党,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这是实践证明了的。在西方列强中国的时代,中国难以强大,关键在民族不能独立。孙中山和毛泽东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没有民族的独立,无法谈论民族的发展,无法谈论其它。也就是没有民权的独立,民主、民生只能是妄谈。国民党费劲心机,都没能实现民族的真正独立,蒋介石经营了几十年,都没有从根本上改观国家由外强内奸控制的悲哀局面。只有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实现了这一目标。毛泽东把四万万同胞组织起来,实现了国家的独立自主,并奠下了打造强国的坚实基础。他建立的高度组织的政权,是世界上少有的执行力强大的政府。正如胡锦涛在多个场合表达的意思:中国的发展,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改革开放是在建国前30年的基础上开创的。
在蒋子龙的意识里,建国后的前后30年显然被割裂了。蒋子龙认识到的只有改革开放的光明,而这种光明他依旧十分地不满,因为物欲横流,什么都变调了。蒋先生进而认为传统文明才能解围中国,可是,“五四”之前,共产党之前,为什么传统这个 “爷爷”没能救中国呀。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是积极吸取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中国发生“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历史的必然,“五四”新文化运动倡导的先进思想给中国注入了强大的内生动力,没有“五四”的话,中国恐怕会沦陷得更深。新中国成立的前30年取得了资本主义国家数百年才完成的成果,实现这种成果的精神力量和文化难道是一文不值的?
蒋子龙惊人语录二:“文学不用替谁说话,文学是六亲不认的。”
在与文学爱好者见面时,有人问蒋子龙:“最近有政协委员说老百姓买不起房不能怪政府,只能怪自己没本事,老百姓听了很悲哀。请问你,文学到底是替谁说话的,也就是说,文艺是为什么人服务的?”蒋子龙语出惊人:“文学不替任何人说话,文学是六亲不认的。”蒋子龙进而打比喻说:“《红楼梦》是替谁说话的?不替任何人说话么。”
对于《红楼梦》替谁说话这个问题,研究者普遍的结论是-------替城市平民阶层说话的。《红楼梦》的背景是明朝资本主义萌芽形成之后,中国城市迅速发展的社会形态。其时城市涌现了大量的平民阶层,曹雪芹的笔就是为这个阶层的说话的。
“文艺为工农兵服务”,这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的核心。在今天,我知道引用毛主席的话是要遭人唾弃的,无数自诩自由主义、或者右派的人都是十分仇恨“文艺为工农兵服务”这个信条,在今天,坚持认可这个信条的人,绝大多数是自醒的底层(也就是工农兵),因为底层只有自醒了,才能认识到那句话为自身的真正意义,还有就是少数为底层说话的人。很可惜,在中国共产党执政的今天,中国共产党的领袖发表的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也会被抹杀。
在今天,引用毛主席语言不时髦,但我还是要引用。
在人类没有消除阶级的前提下,就存在一个代表什么阶级做事、说话的问题。由此看来,文学肯定存在替谁说话的事实。再则,人类社会的一切宗教、规则、习俗都是扬善惩恶的,文学怎能不替任何人说话呢?
蒋子龙的成名作是《乔厂长上任记》,蒋子龙因为这一篇文章声名鹊起,被封为中国改革文学的奠基人,这就明确地说明了一个站在什么位置为谁说话的事实。蒋子龙的六亲不认观可能是最近悟出来的吧。
社会主义的文艺旗帜鲜明讲导向,西方不讲这一点,而是压制这一点。西方天天说自己讲人权、自由、民主,但西方的的确确也有导向。凡是不利于自己国家、民族的事情,西方是要坚决反对的。为了平息国内民众反对攻打阿富汗的呼声,美国就限制世界媒体前往阿富汗采访。史塔克驾驶飞机撞击税务大楼死亡,遗书中坦言:“共产主义信条: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资本主义信条:敛自愚民,贪者多得。”这份遗书很快就被美国中情局封杀。这类例子不胜枚举。号称尊重民主、自由、人权的美国总是采取两条标准。其六亲不认的人权观往往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受这种熏陶的人太多了,不胜枚举。蒋先生六亲不认观念说的灵感莫非也是来自西方的人权自由观念延伸一类?
蒋子龙惊人语录三:“文学没有高层、底层之分”。
有人问在当下中国,兴起了“底层文学”,有人认为底层文学是当下中国文学先锋性的文学,先生对此怎么看待?蒋子龙脱口回答说,“文学没有高层、底层之分。”
由此可知,蒋子龙不认为中国有什么“底层文学”。如果只是为了争论概念问题,蒋子龙完全可以推倒这个概念的存在,但问题的关键是“底层文学”在今日之中国,已不是一个概念的问题,而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学思潮,成为了一种已经发生了的真实存在的文学事件。就像一个人已经生下来以后起了一个名字,对于这个人的名字是不是该这样叫完全可以争论,但对这个人的存在怎么能否认呢?一个人不知道某一件事情的发生,可以选择去了解,用自己的感官去感知,知道了、了解了才能说出个一二三,如果蒋子龙不知道中国文坛现在有“底层叙事”存在的话,倒可以理解他的回答。作为大人物在面对提问时,不懂也该装个懂,这是中国人好面子的结果。但如果蒋子龙知道文坛评论界有关“底层文学”的讨论,用这么一个简单的回答,显然难以服众。最起码,蒋子龙也应该谈清楚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或者观点,大可不必一语定乾坤--------文学不存在高层、底层之分。这种独断的作风,实在不利于文学爱好者对一个前辈的继续尊敬,也不利于中国文学事业的繁荣发展。
千古文章事,后人看好的作品,大都属于底层叙事范畴。《诗经》这个中国最古老的文学作品就证明了这一点。
“底层文学”这个概念的出现,是在21世纪中国文坛出现了底层叙事这个文学思潮之后的理论概括,试图否定这个概念或者否定这种创作形态的想法和观点是很难成功的。因为一种文学思潮的形成,绝不是一两个作家一厢情愿生搬硬套鼓捣出来的,而是时代的必然。在关于“底层文学”的讨论中,基本形成了这样的认识:“底层文学”就是内容主要描写底层生活中的人与事;形式上,以现实主义为主,但并不排斥艺术上的创新与探索;在写作态度上,它是一种严肃认真的艺术创造,对现实持一种反思、批判的态度,对底层有着同情与悲悯之心,但背后可以有不同的思想资源;在传统上,它主要继承了20世纪左翼文学与民主主义、自由主义文学的传统,但又融入了新的思想与新的创造。
有论者认为:“底层写作”的兴起是时代的呼唤。在民粹主义、精英主义、纯文学等话语谱系中,“底层文学”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底层写作”展示的是当代“中国经验”的矛盾焦点,应该得到肯定。(刘卫东发表于河北日报)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刘叔明在《底层文学论争与研究》一文中认为“底层文学一定会成为21世纪的主流文学”:“在21世纪文学中,底层文学占有重要的位置。就此而言,底层文学拯救、支撑着‘新世纪文学’。不仅如此,有人认为在短短的几年里,底层文学在理论和实践方面所获得的巨大成功,是在反思‘纯文学’中发展起来的,发展了‘人民文艺’,堪称我们时代的先锋文学。”
在今天,文学该写什么,谁也没有去限定。但风靡一时的“伤痕文学”之后,让老百姓喜欢看的文学,的确是底层叙述范畴的。有人喜欢看下半身,作家尽可以去写,有人喜欢看背离人伦的观点,作家也可以去写。这世界要说尊重人性的话,真的很难,有人喜欢吃屎,但你总不能说吃屎是正常的,应当提倡的。在今天的中国,底层是主力,运转这个社会的是底层,推动历史的还是底层,对于底层的关照,会让底层垂青。大多数是底层的中国,底层文学必然繁荣。
蒋子龙的这些观点是他在演讲、接受媒体采访、指导文学爱好者创作等一系列活动时发表的。我十分有幸参与了蒋先生的上述一系列活动,遂列出来一一进行反问,这些观点的确是我不敢苟同的,像先生这样的大家我很难当面述清,我一生中惟一幸运地见到先生的这一次,也只是先生在主席台上俯视,我在主席台下仰观,更不要说质疑或者反驳。今日之中国,网路发达,信息传播十分便捷,我只能借助网络,向蒋子龙表达质疑,蒋子龙能不能看到我的话,还存在很大疑问,我听说蒋老先生每天要用2小时上网,但愿我的话能被他看见。
蒋子龙,这个生于1941年的农民,是我绝对的长辈,激烈的言辞只是观点生出来的,与他本人不粘连。我是尊敬一个老人的,正因为他是有名望的老人,所以才要毫不客气地和他辩论,这才是对他真正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