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淦:松江女贼
- 作者:沈淦 更新时间:2015-10-26 03:50:00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146次
明神宗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农历四月十五日,江南松江府(今上海市)的城内城外,盗贼蜂起,他们不但“凶狡异常”(明·范廉《云间据目抄》卷三),而且根本就不把那些朝廷官兵、衙门捕快们放在眼里,天还没黑,就成群结队地闯进民宅,大肆抢劫掠夺。当然,他们也都身手不凡:登墙上屋,迅捷如飞,令人防不胜防。府县官员竭力捕捉,到将近二十天后的五月初四日,终于捉住了十五名盗贼。松江府治所在华亭县,县令姓王,他命令众衙役敲锣打鼓地将这些盗贼们分别捆绑着押至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前示众:一是让老百姓看看这些歹徒们的下场,出一出胸中愤气;二是警告他们的同伙,倘若继续作恶,定然难逃法网!谁知盗贼们并不买账,当天夜里,又有五六个歹徒手持凶器,劫掠了居住在吊桥转弯处一户姓张的人家。他们在劫掠财物的同时,似乎也故意表现出对官府的蔑视:哼,你们的那套把戏,根本就吓唬不了我们!
三天之后的五月初七日,又有“妇女一人,撞入市”。不消说,这个妇女与那些盗贼们也是一路货;只不过,盗贼们明火执仗,用武力劫掠,她则赤手空拳地走街串巷、偷鸡摸狗而已,是一个典型的女贼。当然,说她“赤手空拳”也不大贴切,她也有一套作案的工具:发髻总是带着两副,开始时如果头戴白色发髻,得手后就换成黑色发髻,衣服妆束等也是一天隔一天地变换,一般人很难摸清她的底细。正因为她神出鬼没,在这段盗窃成风的日子里,她频频作案,又屡屡得手,好不快活!
不过初七日这天,女贼却遇到了一些麻烦。
女贼撞进佛寺桥东一户姓徐的人家,顺利地偷到了一块白玉制作的图书。可是,走出大门没多久,徐家人就发现了,并在桥头追上了她。在抢夺厮打的过程中,女贼渐渐落了下风,结果,不但玉图书被徐家人夺回,她的上衣与裙子也在打斗中被扯掉了。大概徐家人因为没受损失,又看她是个女流之辈吧,没再将她扭送官府,就掉头回家去了。女贼身上只剩下一条短裤,走到西城脚下,又遇到两个恶少,见她这副狼狈相,知道绝非良家妇女,索性上前,将她的裤子也扯掉了。女贼“裸体而轧”,即不但光着身子走,碰到人多的时候,照样光着身子往前挤。她约莫三十来岁,肤色白晰,有点胖。一个堪称美貌的中年妇女赤身裸体地在大街上行走,自然会引来“观者如堵”的效果了。女贼从西门直抵北门,又从北门转西再往南,两旁的观看者据说不下万余人,连那些深闺中的少妇也都出来了,只为亲睹这幕天下奇观。父老们都说:“这是古往今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啊!”确实,自“程朱理学”诞生以来,历经宋元明三朝数百年,人们都把妇女之节、男女之防看得重要无比,怎会有如此“出格”之事!而那个女贼呢,竟然“恬然不为意”,即毫无羞愧之状,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第二天,她穿戴整齐后,照样往来于街市之间,似乎早已将昨天那一幕抛到九霄云外了——不知道她是否再重操旧业了?只怕在松江府继续行窃,难度也会随着她的“知名度”而大大增高吧?
让我们来看看彼时彼刻的历史背景吧:明朝的亡国之君是崇祯帝朱由检;其实,亡国的根子却是万历帝朱翊钧种下的。朱翊钧即明神宗,万历是他的年号。他十岁即位,由首辅大臣张居正执政,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革,国势倒颇兴旺。可是十年以后,张居正逝世,改革就停止了,渐渐地旧弊复萌,改革的成果也都付之东流。朱翊钧在位47年,长期深居内宫,不理政事,日夜于后宫寻欢作乐,沉湎于花天酒地之中。朱翊钧的挥霍更是惊人,比如皇子的婚事就用掉2400万两银子,而当时国家每年的赋税收入仅400万两,财政怎能不出现“赤字”!上行下效,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官吏贪污腐化成风、挥霍享乐成风、对老百姓则既进行敲骨吸髓地搜刮,又大肆镇压,仅刑部关押的“犯人”就动辄上千。朱翊钧死于1620年,24年后,明朝就灭亡了。严重的腐败与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何尝不是一对孪生子、连体儿?松江府、华亭县的种种怪象奇观,何尝不是晚明社会的一个缩影?
江苏省南通市濠西园84幢601室 沈淦
【免责声明:本站所发表的文章,较少部分来源于各相关媒体或者网络,内容仅供参阅,与本站立场无关。如有不符合事实,或影响到您利益的文章,请及时告知,本站立即删除。谢谢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