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编一早打开办公室的门,正准备把昨天的半杯残茶倒掉,再泡 一杯一个文学青年前几天送他的铁观音,只见小说责编小胡喜滋滋跨进门来,双手把一大叠稿子呈到他面前。吴总,好消息,好消息!昨天下午,我从一大堆自然来稿中发现了余千的一个中篇。写的是一个只有高小文化的农村青年,他冒充高干子女,竟一路过关斩将,骗过了无数单位的头头、公司的老总、卷巨款逃之夭夭。其间还骗得一个急于找工作的女大学生的芳心,度着甜蜜的同居生活。全篇情节曲折,悬念迭出,人物性格鲜明突出,是我这两年接手编《藕花》的小说以来,最精彩的一篇作品。余千是现在当红的作家,我们刊物能发他的作品,必然能提升刊物的知名度。我们的订数一直上不去,太需要这样的名家助阵了。我也曾向几个名家约过稿,都如泥牛入海;没有约过的这一位,倒自来了,真乃大幸。我昨天看了眼睛不禁一亮,昨晚又拿回家仔细研读了两遍,想一大早给你个惊喜……。
吴主编放下茶杯,看了看小说标题下的署名,马上坐下来,神情专注地投入到小说的故事中。小胡见主编也被深深吸引,轻轻拿过茶杯,给主编把茶泡了,便悄悄退出门去。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随手拿起一篇来稿。人逢乐事时间过得快,很快临近下班,吴主编把小吴叫到办公室,让他坐下后,又特地给他倒了杯水,使小吴受宠若惊。
吴主编笑眯眯地说,这篇稿子我认真看过了,决定发本期头条。并在首页导读中,特别说明这是著名作家余千的又一力作。相信刊物出来,圈内圈外都会引起反响,刊物的订数上升应是不成问题的,我们想必将柳岸花明又一村啊。按谁能编出名家名稿,就重奖谁的规定,到时我决不失言。你也辛苦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临出门,又拍着小胡的肩膀说,好好干!小胡听得面孔发热,心地开花。他想,以这篇重头稿件开路,阳光灿烂的日子将不会遥不可及。谁都知道,副主编已调走,这一位子还一直空着。
果然,刊物刚出不久,《藕花》编辑部的电话铃声就不断响起。有主管部门领导致电表扬的,有同行特表祝贺的,许多零售报刊亭也频报缺货,最后不得不增印一批投放市场。小胡想,这回拿重奖是瓮中捉鳖了。其他几个编室的同事们也纷纷前来祝贺。到时你可不要忘了请客哟。那当然,那当然。
此后不久,一天,小胡正埋头在来稿堆中,想再挖出个金娃娃来。吴主编又把他叫去。他心里正乐哩,一进门却见主编一脸不愉快,劈头就是一句:小胡,你是咋搞的!我刚刚接到余千打来的长途,说他根本未向我刊投过任何稿件,而且明眼人都可看出,那绝非他一贯的艺术风格。由于我们加的那个导读,使他的名誉权受到侵害。他责成我刊公开在刊物上道歉,消除影响,并保留对此事起诉的权利。小胡头脑嗡的一下,弄得不知所措。吴主编强调说,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你马上给作者去函(他留的地址与真余千是同一城市),追究其盗名窃誉,给我刊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的责任,并在我刊公开道歉。要用快件!
按吴主编的吩咐办完后,小胡几天来都闷闷不乐,双眼因失眠过度而失了神采。什么重奖、阳光灿烂的日子之类泡汤了也只好作罢,可眼前这道坎又该怎么下?他发觉同事们看他的眼光也变得冷冷的,怪怪的。他盼望作者的回复早点来。
作者的回复终于来了。上面很客气地写道:感谢老师们的厚爱,发了我的小说。我是个多年“爬格子”的业余作者,虽说水平不高,但也不至于挟名人以自重。我的名字“受之父母”,此生也不打算另改了。我在稿件上署的也是真名:余干;乃真抓实干的“干”,而非千奇百怪的“千”也,可能是你们忙中出错了,请详察!吴主编忙叫把原稿拿来看看。小胡忙从已用稿件夹中取来那稿。反复看了又看,那上面实实在在写的是“余干”。干字最上面那一横,还特地拉得平平正正的 ,与正文的时行时草有着明显区别。
吴主编和小胡一下都傻了眼:当初怎么就都看走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