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正烈
草木本应蓬勃，我看到北方
树种单调，比如
在山海关城墙下，槐树密密的叶子间
一部分槐花已经干枯
地上落的更多
旁边陪伴有蚂蚁、青草
和阳光的影子

树荫下的风已硬
削落矮松上的松针，零零杂杂的
少量的松针，并未变黄
且毫不柔软，我目视着它们
掉落地上后，没有图案的图案
这不仅是我的视觉
而更应是我的听觉，它们掉落的过程
在我的耳朵里
一直有那种微微晃悠的
垂直而下的
细细之声

燕山到此止住步子，接下来的担子
由这一段连接山与海的长城
来承担

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无关紧要的情景
往往更能将人触动
仿佛它们就要告诉我什么，但又紧紧闭口
——我也是
我无可表达
云烟不仅仅激荡在海上和空中
更在我的胸口

灼热的阳光很快将变成
凝重的暮色
它们会将北方山中的一块块
石头，永不休止地
向我的身体里垒积




《火车穿过长城》



火车的反推力，将山海关在夜色中
轻轻推到海边

它已穿越过长城
燕山山脉上夏日的露水
摇落短促的草木

辽宁只有适度的灯光，但它们的深厚之力
进入黑土地之中
用微弱但却宽厚的手，抚摸瞌睡中
高粱的根须、玉米和大豆的
根须
辽东湾波澜不惊，波涛也在瞌睡
星光稀疏，在低垂的风中
自我消释

没有哪一种力量，能与火车头相比
它在这个夏日暗下决心
要将我火热的身躯
送到更北的北方

渐渐来临的温带大陆的深处
有一条路在车轮下
正发出铿锵的滚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