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荪的小说 《湘西秘史》落笔于清末湘西繁华的水码头浦阳镇，以浦阳镇西帮三十六商号的主要商家张家和刘家为主线，铺展了一幅汇映湘西社会近半个世纪的人文历史、民俗风情、人生百态的生活图景，立体地雕绘出湘西人倔强生存的群像，以一曲奇幻的动人心魄的生命之歌，高调喧腾出独属湘西的生命野性和元气。无论际遇怎样的艰难坎坷，无论命运怎样的悲郁惨烈，都始终压不垮磨不烂湘西人的意志与品格，只要大地依然存在，湘西人就如奔流不息的沅水生生不息，直至永远直至永恒。

    险绝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湘西奇特的风俗人情，巫傩盛行的湘西自然而然散发出独特的神秘魅力。以回望乡愁的伤逝惜美之情，作者在 《湘西秘史》中像百科全书般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世人虽略有耳闻却并未确切了解的各种风俗，既凸显了湘西神秘的地域特色，又充实丰盈了小说的文化内涵。

    《湘西秘史》中对民俗风情的描摹并不是为吸引眼球的刻意拼贴，而是随机融汇在小说叙事中，一方面随着故事发展不断铺陈展开，另一方面又进一步牵扯出新的情节链环，承载着重要的叙事功能。如 “雕花木匠”一章中，由富贵人家嫁女需制作雕花家具的习俗，自然引出浦阳一带著名的雕花木匠麻大喜，而丑木匠娶了俏婆娘的婚姻，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则是得力于祖传迷药。迷药看似闲笔实则不然，不仅在开篇就为湘西抹上了欲说还休的神秘色彩，还为刘家大小姐刘金莲与矮小貌陋的雕匠麻大喜的相好营造了扑朔迷离的氛围，而且更是成为促成刘宝儿想娶张玉凤荒唐闹剧的关键道具。在作者充满温情的叙述中， “放盅”的神秘古技固然令人好奇，但人性善良的光芒却更让世人动容。

    《湘西秘史》分为上下两卷，达110多万字，里面有上百个人物，大多数人物形象都堪称有血有肉个性鲜明。

    苗人虎匠石老黑生在强盗窝子铁门槛，却将 “清白”看得极重要，因不愿违背良心做土匪强盗而甘守清贫生活。后因妻子阿春生病欠债，他实在走投无路才无奈入伙，身陷贼窝依然竭力保持气节，很多做法令人敬佩。他对待爱情婚姻的看法也与世俗不同，当听阿春说已怀有他人身孕并想将孩子生下时，只说一句， “由在你，生了下来，就是我的伢儿”。这一承诺并不只是安抚阿春的权宜之计，在受伤的老虎扑向儿子火儿的瞬间，石老黑挡在了火儿前面，拼尽生命保护了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他发出的最后一句话是 “哈崽……我是……你的……爹呀”。湘西汉子敢爱敢恨、敢做敢当的豪爽义气惊天动地，对爱情的尊重和对诺言的信守更表征出善良人性的高贵。

    让刘家大小姐刘金莲着迷的雕匠麻大喜，虽然面目丑陋身材矮小，却并不因此在身材高大的公子张复礼面前自惭形秽，而是心怀坦荡不卑不亢。这份自尊自信是源于他通晓诗书性格良善，而且富有唱歌演戏的才华。麻大喜偶遇金莲被强盗绑票却无人来赎时，心疼落泪之后决意伸手相救，一下子拿出了自己积攒8年的60两银子，并承诺一定还上欠银40两。麻大喜为金莲默默付出而毫无所求，也不愧为一个重情重义的湘西汉子。

    小说 《湘西秘史》的语言也颇具特点，显现出一种简明朴拙与繁复吊诡、稳重大气与灵俏细腻混搭的风格。小说叙述事件以平实简明为要，描写场景以生动传神取胜，演绎民俗风情则力求花繁枝蔓远兜远转，给人以丰富多彩的审美享受。




李掖平：山东作协副主席、山东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

首发2015年8月27日铁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