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玺:静对那一片时光
- 作者:李清玺 更新时间:2015-09-07 03:00:02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252次
上了年纪,脚下无根。不留意,奶奶,又跌了一跤,许是摔怕了,抑或真吃了重,再怎么劝,她就是起不来炕。
“怕是——真要落炕了!”前来探视的亲友说,我们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样突然。弟弟打来电话时,我只是不信,好好的,怎么就起不来呢?一丝伤感漫过心际,莫非真应了表舅那句话。
旧历羊年,奶奶九十又四,成了村里最年长的人。大年初一,表舅必来,表舅一来,奶奶就格外精神,说东道西拉个没完。送别表舅时,他不无感慨地说:“说句不爱听的话,看一眼——少一眼了!”话虽不中听,可不无道理。细细想来,天天守着觉察不出,外人一眼便能看得到。
急匆匆赶回家,眼前一幕,更令我心头发紧。母亲、老姑、姐姐、妹妹,无声地忙碌着,引褥子,缝被子——那蓝、那黄,那福、那寿,一股脑映入眼帘——奶奶,真就不行了?
站在门外,我迟迟不敢进去。老姑抬起头,见我迟疑,忙说:“进来吧,没事儿,早准备了——有好没不好!”母亲也安慰说:“不要紧,刚才你奶奶还摸了摸褥子,让再续厚点!”我的情绪才稍稍安定。
奶奶躺在炕上,微闭双目,嘴唇紧抿,身体蜷曲,一副被病痛击垮的样子。衰弱的身体再也经不住风吹雨打,但我分明觉得,她内心深处又多么舍不得这个世界。她安详地做临行前的准备,吩咐把手绢找出来,再裹上十元钱,和帽子、衣服、鞋子放一起,以免走得匆忙有所遗落。
生命,就像身边的树,发芽最迟的,凋谢最早的,说不定已进入衰变期,人生的荣枯概莫能外。但人的生命,说脆弱也真脆弱,看似好好的说没就没了,说顽强还真顽强,病病歪歪倒活出生命奇迹。怎么说呢?真希望奶奶能闯过这个关口,一天天健康起来,四世同堂、其乐融融。
医生号过脉说:“没大碍,静养一阵就好了!年纪太大,经不住折腾,住院治疗不一定好。”可奶奶依旧茶饭不思,稍一活动就喊痛,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试着问她:“疼在哪儿,什么时候能起来?”她总说:“还不到时候!”弄得大家一头雾水。之后,又请来两位骨科大夫,胳膊腿腰胯都检查到了,就是搞不清是骨折,还是肌肉拉伤。最后,不得不去医院检查,做过CT才发现伤在腰椎,难怪她总说没到时候,伤筋动骨一百天,伤到骨头自然要卧床静养呀。
找到了病因,伺候起来便格外小心,从春暖花开,到果实满枝,大家轮流照看,奶奶竟一天天好起来。如今,搀扶着能出能入,面色好看了,行动轻便了,只是离不开人。这首先要感谢我们的母亲,都七十五了,还要没黑没白地伺候人,瘦小的身体该有一个多么强大的内心呀!其次,要感谢我的姐姐、妹妹,都当奶奶、姥姥了,家庭琐事一大堆,还抽出时间来照看奶奶;更要感谢我的弟弟,守着三位老人,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得了。
生病期间,奶奶头脑清醒,每每人来,她都看个清楚、问个究竟,人来了高兴,人去了落寞,这是老年人的通病。工作在身,我只能周末回家,帮母亲照看奶奶,替大家做顿好饭,有我在母亲可以休礼拜,串串门、聊聊天,真正放松放松。有一天,她回来说:“你猜我出门碰到谁了?”我想一定是她熟悉的人,要么是知己、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她最佩服的人。她见我猜不出,接着说:“是树根他娘,刚从城里回来”,我们两家离得远,并不十分要好,单知道她随子女在城里居住。母亲说:“人家老人、孩子都照顾了,一身轻省,信佛了!”。她问起你奶奶,听说我还伺候老人,就说:“九十多了,还那么结实,多亏了你和孩子们,好好照看吧,那是在侍奉佛呢!”我知道,母亲高兴不是碰到了什么人,而是那人说出的这句话。
人生百年,奶奶还在路上,身后那九十四年,一定有很多故事,耐人寻味、令人遐思,守在老人身边,就像守着一片时光,由不得你不心生敬畏。今年开春,天气较往年偏低,她说:“冷一冷,收一捧,今年要多种豆子呀!”她还嘱咐:“炖鱼,要加点干蚂蚱菜,鱼好烂,也好吃!”她还常问:“今儿,什么日子,把月历翻对了。”她到不了户外,全凭经验感觉季节、天气、农事和家务。我想,经验虽然陈旧,可更像陈年的酒,喝起来添精神、长劲头。
尊重生命、善待老人,是传统美德,也是优良家风。接力棒传给母亲,也交给了我们,我们再交给孩子,是亲情,是责任,也是担当,静对那一片时光,爱在平平淡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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