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渐渐分裂成皖、直、奉三系。各军阀间的明争暗斗，往往足以令人解颐喷饭。

继袁世凯登上大总统宝座的，是原副总统黎元洪，不过实权却掌握在国务总理、皖系军阀段祺瑞手中。段祺瑞欲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并对德宣战，黎元洪坚决反对，为此，以黎为首的总统府与以段为首的国务院闹得不可开交。最后，黎悍然免掉段的总理职务，却遭到了直系军阀冯国璋、奉系军阀张作霖等大小军阀的群起反对。无拳无勇的黎大总统傻眼了，病急乱投医，竟然请安徽督军张勋进京“调停”。在北洋军中，张勋显然不属于皖、直、奉的任何一系，然而，他却效忠满清王朝，不但自己一直保留着那根又粗又长的辫子，还禁止部卒剪去发辫，因此，他本人被称为“辫帅”，其部卒则被称为“辫子军”。袁世凯死后，张勋已在徐州成立了“北洋七省同盟”，为复辟清室暗作准备。如今有了个调停所谓“府院之争”的机会，他焉能轻易放过，1917年6月，张勋亲率数千名辫子军，威风凛凛地开进了北京。没过多久，他就露出了真面目：解散国会，逼走黎元洪，于7月1日拥戴12岁的溥仪“登极”复辟，史称“张勋复辟”。

其实，复辟是否成功，张勋自己心中也不大有底，因此，当他从徐州率10营辫子军出发前，就与镇守徐州的干儿子张文生约定：你在徐州好好看家，我到北京一宣布复辟，就打电报给你，用“速运花四十盆来京”的暗语，你立即调派四十营兵开往北京接应。张文生满口答应：父帅放心，孩儿我一定照办，决不误事！哪知张勋刚一复辟，就遭到全国一致反对，段祺瑞乘机组织“讨逆军”杀奔京城。张勋急忙用暗语发出了电报。张文生接电后掂量了一番，认为张勋绝不可能成功，自己又何必为他陪葬？于是，他灵机一动，从徐州花园里取出四十盆各种花卉，派两个副官押运到北京，交给了张勋。张勋一见，气得浑身颤抖，连声说：“坏了，坏了！这小子也抽我的梯子了！” 7月12日，讨逆军攻入北京，短命的张勋复辟即告失败。不过，被抽掉“梯子”的张大帅毕竟练过北洋硬功，但见他纵身一“跃”，便登上墙头，逃进了荷兰使馆——当然，总有一点“灰溜溜”、“丧家犬”的味道，也顾不了许多了。

赶跑了张勋，段祺瑞继续担任国务总理，曾担任副总统坐镇南京的冯国璋则进京当上了代理大总统。段祺瑞仍然大权在握，然而冯国璋毕竟是有军队、有实力、有地盘的军阀，岂能甘心像黎元洪那样成为任段摆布的傀儡？没过多久，两人又在对西南军阀是和是战的问题上闹僵了。段祺瑞倚仗实力，欲武力解决西南军阀的割据现状；冯国璋实力不如段氏，欲借西南以抗衡段氏，主张妥协。两人明争暗斗，难有结果。1918年1月的一次会议上，正在双方争执不下之际，冯国璋突然怒容满面地站起来，大声说：“南方如此蔑视中央，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冯国璋也是北洋军人一份子，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要南下亲征，身先士卒，以雪此羞！”段祺瑞等与会者虽然大感意外，却都以为他只是说说气话而已，谁也没有真当回事。哪知冯国璋第二天便发出南巡通电，并率领1000余名卫队，乘专车出发了。

冯国璋的专车抵达天津时，直系大将曹锟等都到车站迎送。紧接着，这位冯代总统又马不停蹄，抵济南、过徐州，一路南下。段祺瑞大为疑惑：冯某人的转变为什么这么快、这么大？还有，与西南作战，前线在两湖地区，他为什么不走京汉线，却走津浦线？正在这时，段氏的亲信徐树铮提醒他：“姓冯的不是想溜往南京吧？”段祺瑞顿时醒悟：南京是冯的老巢，一旦他回到南京，就摆脱了皖系的控制，倘若他在南京另立中央，号召直系与皖系对着干，局面就难以可收拾了！幸亏张勋失败后，此时的安徽督军已换成皖系大将倪嗣冲，他所坐镇的蚌埠，正是冯氏回南京的必经之地。于是段祺瑞立即发电报给倪嗣冲，叫他无论如何要挡住冯国璋！倪嗣冲心领神会，当冯国璋的专车抵达蚌埠时，他早已在车站布下了重兵。冯国璋奇怪地问：“怎么来了这么多兵呀？”倪嗣冲恭恭敬敬地回答：“保护大总统的安全嘛。”冯国璋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却也不得不夸奖他几句。当倪某设盛宴款待大总统时，竟暗中命令属下将专车的车头也卸了下来。冯国璋闻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这是干什么？难道要把我长期留在这儿么？”言下之意：你好大胆，一个督军，竟敢扣留总统？我冯某人可不是黎元洪哟！倪嗣冲却依然恭恭敬敬地回答：“大总统若回北京，我立即挂上车头；若再南下，恕不从命，我不能不为大总统的安全考虑呀。”冯国璋明知倪某此举是老段授意，可是他口口声声为大总统的安全着想，我又怎能向他发火？何况即使发了火，这小子要执行老段的命令，又怎肯放我过去？想到这儿，冯国璋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冯某人到南京去是要召开军事会议，可耽搁不得呀；会议一结束，我就立即返回北京嘛。倪嗣冲却说：召开军事会议何必去南京呢，在蚌埠不是一样开么？说到这儿，还拍着胸脯保证：“大总统在这儿开会最安全。您如今是国家元首了，非同寻常，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倪某人如何向国人交待呀？”冯国璋虽然在心中将老段小倪骂得狗血喷头，表面上也只能无奈地拍着倪嗣冲的肩膀，赞道：“真难为你这样一片苦心。如今像你这样真心爱护总统的人，实在是太少啦！”于是，冯国璋只得在蚌埠草草地开了一场军事会议，然后就调转车头，返回了北京。最后，在段氏的压力下，冯氏只得忍气吞声地以总统的名义，向西南下达了讨伐令。

这一次的直皖斗法，或曰冯段斗法，段祺瑞暂时占了上风。至于冯死之后直皖开战，再往后直奉斗法、开战，那都是后话了。就在北洋军阀内部争斗得不可开交之际，南方的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一路上势如破竹，四分五裂的北洋军节节败退，没过多久，统治中国十来年的北洋军阀便黯然退出了历史舞台。



参考资料：车吉心 主编《民国野史》；季宇 著《段祺瑞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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