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朝晖:折柳过荆东
- 作者:邓朝晖 更新时间:2015-04-08 02:00:45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066次
我写过一首诗《与君书》,“舟是楠木的舟/水是三江的水/我一步一朵青莲/踩石阶,踏浮桥/过江陵的黄昏荆州的城堡/时间还有的是/还有潮湿的锦被斑点的长衫/我被一层一层水气蒙蔽/屋子是青色的汉瓦马头的封火墙/仿如你在空中高悬/你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囚于楚河汉界之中”,这封信是假设小乔写给周瑜的,“过江陵的黄昏荆州的城堡”,其实那个时候,我从未去过荆州。在我的想象里,它应该是有王族气的。
其实要去并不难,过去我们同属于楚地,它和常德之间只隔了一道澧水,距离不过200公里。但脑子里时常想象,却迟迟没有动身。
我是在澧县出生的,却从未感觉它是个边城。以前听一个朋友说起,要过湖北一趟,去公安,说话间就去了,不到天黑就回来了。那时交通没这么方便,没有高速,我很纳闷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原来,他们那个乡与公安县仅一河之隔,那条河就是九澧(澧水有9条支流)的支流之一,涔水。
从常德到临澧,从临澧到澧县都很快,早不像当年。出了澧县收费站,擦着澧县的城边上走,还有30多公里国道,到王家厂镇时,就与湖北交界了。孩子告诉我,妈妈你看到没,刚才过的一座桥,桥下就是涔水,这座桥就是两省之间的分界点。我还来不及望,车子已经开得很远了,我看到的是这里的汽车站写着“湘鄂中心客运站”字样,路很烂,一位老农戴着斗笠,荷锄走过裂成方块状的路基。
从东岳庙收费站进,刚上高速路,就看到一块路牌,“荆州61公里,襄阳271公里,十堰400公里”,这么近,以前把它想象成要翻一座山过几条河攻下几座城才能到的地方,那么的神秘,当年屈原被流放,从郢经武汉、鄂渚、岳阳到常德,用了多长时间啊。
一看到它就会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想到楚国,想到关羽、鲁肃、刘备、孙权,其实不用自己费力地想,进入这座城,一草一木自然会提醒你。一路上,我看到不少以“橘颂”命名的酒楼、宾馆,还有社区、道路,以“荆楚”、“江陵”命名的酒家甚至修车铺,不得不说,它的人文历史已经渗进了老百姓的生活中。
说到底,我算不算外地人?我一开口,就发现说不标准的普通话完全是多余的,以前的楚地大概就是这种方言吧。虽然不在一个省,我感觉在这里说常德话与人交流顺溜得很,反而在离常德几十公里外的益阳,他们的语言却与长沙话相似。长沙,以前也是楚地吧,大多数人认为的湖南口音一般是指以长沙、株洲、湘潭为中心的长沙话,而我在外地一开口,别人大多认为我是湖北或四川人,对此,我一直抱有疑惑。
除了西安,这是我看到的第二座完好封闭的城墙了,它分为东、南、西、北门,还有小东门,小北门。和西安一样,城墙圈出的地方是老城,外面是新区。我们从西门进城,沿着城根走,路上除了偶尔有几个骑车人经过外,安静得出奇。不同于西安和北京的城墙,它的两面都是青砖。荆州老城外围是青砖,里面则是土坡,种着各种树,已茂密得如同一道绿色屏障。从西门绕着城走,左边是浓荫遮蔽,右边则有一道河,但也不连贯,有的地方很宽,有的地方又断了。路过又一道城门时,正在修缮,城楼上布着绿色的安全网。再往前行,车渐渐多了,路边停了不少,往前看,原来这是景点了,前面是售票处。
这门是东门,门上有城楼,名曰宾阳楼。城门上刻着“荆州城”三个大字,也因此成了荆州古城的标志。城楼下的瓮城里游人如织,骑马的、租车的,卖小吃旅游产品的,在落日的照射下更显安逸,一派车马喧闹。
也只是这里热闹,其他几个门仅起着出入城的作用,没有谁拿它当景点。晚上我想起来,还有城墙没有转完,于是从东门往回走,走了一段,又路过开始正在修城楼的那个门,应该是北门。再往回走,到了我们进城的西门,过了西门,路边开始热闹起来了,广场夜市都在,小餐馆一家挨着一家,人们都在路边吃饭喝酒,扯着嗓门儿说话,与前面的城根截然不同。走着走着,人又稀少了,店铺没有了,只有很旧的宿舍楼,七八十年代的那种,间或有几盏灯在楼间亮着,路边的树又茂密起来了,无人修整,枝叶已经挡到路了,有青蒿野草,也有粗壮高大的梧桐。路灯也没有了,我觉得有些瘆人,又不由得想继续走下去。终于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了,前面是一个工地,路在这里被挖断。
我还是留下一点遗憾,没有看到南门,不知书里介绍的南门城墙上的曲江楼,号称荆州城最大的城楼遗址是什么样子。转回来,又经过正在修缮的北门,我想起这个门的朝宗楼是目前惟一保存下来的古城楼,其他的要么只有遗址,要么是新建。
朝宗楼为清代重建,楼下的门是通向京都的大道。古时宦者迁官调职,皆从此门出,送别时,即在此折柳话别,故北门旧称柳门。苏轼在《荆州十首》中曾有“柳门京国道,驱马及春阳。野火烧枯草,东风动绿芒”的诗句。
折柳话别,这是只有前朝才有的事,那种优雅和从容,现代人是学不来了。原来我几次不经意路过的北门,竟有这般优雅的过去,偏过头望望北门外的道路,依然是车马喧,与其他的路没什么区别。然而在前朝,却是有杨柳扶风的,前面的路,必定是尘沙漫漫,充满无限可能,有的是得意的东风,也有的是两茫茫的苍凉。
我也从这个门出去,如当年屈原被驱逐,放之沅澧大地。我这条200公里回家路,是他当年被放逐的绝望之路,是赴死之路。我平静地飞驰着,过宽阔清澈的长江,过沙市,路牌上左手公安右手松滋,出了东岳庙,又快到湖南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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