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



拉着柴草的老辆牛车走近夕阳
西部的那段山梁再次负重，慢慢弯曲下去
从老虎山上下来的羊群，时聚时散
那是一条山路的开开合合
群羊末端那只母羊，反复驻足
回望牧羊老人怀抱两只羔羊
在山顶突降一场大雪的肆虐中
它每一次呼唤，让我的这个黄昏反复失魂
一层层加深敬畏




《山野秋尽》



黄透了的树叶，从山顶往下落
一只蚱蜢，从草尖上赶往山下
它每跳动一下，时光
就往低处凉透一截

天明前，霜粒从天上落下
收割荞麦后长高的萝卜
一节节小腿肚
直直的站在山坡洼地里

撩着草籽徒步远方的羊群
这时从北方的山梁转身
它们的背上驼着雪花，那些在路途上化掉的
明年春天，将最先长成草芽

安静下来的山野，呈现出返璞归真的秩序
一条条通向山顶的路，也开始返回尘世
在宽大的岁月里，显现出大地最初的纹理




《沦陷》



麻雀从树枝回到屋檐下的瓦楞
几只归巢的母鸡跳下矮墙
乡野，更加辽阔
夕阳往西走，回村的羊向东行
越拉越长的土塬
从它们的相遇点向两端
沦陷入苍茫的暮色





《小院暮色》



回家的羊群，把夕照落光
一片一片，拖进院门
浮光里，归鸟的掠影沿炊烟滑落
弯进屋檐的瓦楞

拜完天地后，母亲拜门神
她把两柱青香一左一右插在木门的两旁转身
父亲正牵着老黄牛，把一车柴草拉过院门口
向院墙下的那一排暮色，拐过去

然后是关上羊圈门的声音
然后是给黄牛上草料的声音
然后是别上两扇院门木栓的声音
然后是小屋那盏十五瓦的灯泡睁开眼睛
啪了一声……




《中秋过后》



蝉音渐缓渐瘦时
一些鸟飞走在村庄边沿
还有牛羊，从高高的山岗转场到
收割后向天边铺展的田野

蹿向远方丛林的兔子
它们灰色的身影，在转过山梁时
惶恐的回头张望，一些事物的消失
总在我们的无意中

之后是风干的草垛被运回村庄
熟透的果子滑落高枝
还有黄叶的飘零，高原大地
沦陷在更大的虚静和辽阔里




《雪是一路下着过来的》



从威宁龙场乡出发，过完扒那块隧道
看见雪花从狮子岭山顶落下来
到背开柱车站，雪还在下
接下来，要翻越乐丰乡的团结梁子去宣威
往下的路途是否下雪，远方被一座座山峰阻拦
我没法预知，挡风玻璃上的积雪
被雨刮器划成雨滴抛洒到车后
每刮一次，前方就透明一次
我反复看到，一只只羊驼着雪花
从公路两旁的山道上蹿下来
而牧羊人，总是黄三长时间按喇叭驱散开羊群
才远远出现在车后面
还未到团结梁子，黄三就按了九次喇叭
他最终无奈地说：原来，雪是先我们一步出发
从狮子岭一路下着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