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雪花也有翅膀



夜晚的碎石子，轻击窗楞
犹如一只害羞的鸟

雪花也有翅膀，它煽动大风
风停了，树木也安静了

风停了，雪花就落
群山陡峭，它以灰暗迎接雪的肆无忌惮

没有一朵雪花愿意降落在水上
水是流动的，雪花是分开的

就要和地上的雪粘贴的时候
又飞起来。你看啊，它真的飞起来了




◎赴死



看不见穹顶
看不见深渊

它们是不肯融化的坚冰
存在于乌云互相挤压的板块中

尖锐的语言早已迟钝
但还是有语言

说出就是赴死，以骄傲的形体
还有一颗骄傲的心




◎石上化雪



这些芳香的花朵
这些浸入石隙里的根
这些危险的光

一次决绝与背叛，人间尚存温暖
坦露与真相，是一道咒语
打在雪堆之上

雪已不是雪
因集体融化而凝成硬壳
像坝上一块生锈的火车的幻影




◎ 一场风雪的跋山涉水



一次怒放
只为一个人晨起后的惊喜

多少次死，多少次颤兢兢
孑立于独枝
风吹草动都是悬崖
都是一次粉身

梦有沟壑，梦里行走
一个人历尽千辛万苦
只为来到眼前，哪怕只剩下模拟的
狭窄的一小部分




◎一米阳光



一米阳光，是长，宽，和高的总和
被岁月腐蚀，在连接处
疼痛到麻木
是思想与肉体共同的消弭，在发光的匣子里
和墓穴多么适配

一米阳光，是长和宽
无穷尽的坦途或歧路——
黑暗中滋生的诱惑
让我爱和恨的人间，将我凝聚
又将我磨成灰尘的隧道的出口处

一米阳光，仅仅是长
在混沌之初，河流中间的一个波纹
乌云密布的高空降临的
一声婴儿的啼哭——
天空闪亮的泪水在大地发芽




◎ 冬天是一条河



河边的树木落光了叶子
一片也不留
没有叶子的枝梢上容易看见鸟巢
黢黑，仿佛一口悬空的棺木
是的，整个世界没有生命
那还在流动的河水
也像是被乌鸦吸走了灵魂
沙滩就不用说了
一直在抱怨大雪不来光顾
任由江风
伸出干枯的手在上面摩挲
鹭鸶像营养不良的少年
迈出的步子比往年老成和生硬
如果不是阳光
还可以形容它为一千只花瓣
落在江水上
这简直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冬天
被称之为晃荡的水已经不多了




◎ 在林中迷路



我们在山中遇到了什么
一小片树林，俨然满足于它目前的处境
每到春天
山顶会因陌生人的出现而改变了颜色
纯粹的路没有了
地上要么覆盖着落叶要么长出青草
我们捡拾着鸟啄过的种子
果肉被食光了，可以看到硬核上面
蜗牛干燥的黏液和齿痕
现在它们去了哪儿？那个缓慢的家族
毕生背负着一枚右旋转的外壳
爬得也不高，还要与露水做夫妻
幸亏林子不大
成为食物的树木腐烂也不是持续的，它们
有时候在夏天发芽
有时候会在背阴处莫名其妙地开出花朵




◎梦中的峡谷



雪落下来的时候
我就去梦见一座峡谷，壁仞陡峭

峡谷的下面是一条长江，江水长流
一列火车
在春回大地的夜晚，从一片狼藉中
把我带到了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