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陪着小儿子皇达前往对面超市购买图画本,老婆道;吓阳,你顺便把楼下店面灯笼里的灯给开起来啊!开灯笼做什么?我满腹狐疑。你想,今天都已经初十了,过两天就是元宵节啊(本地元宵是正月十二至十四)!哦,经老婆这么一提醒,猛忆起!
说到元宵,不得不说到灯笼。超市返回问大儿子;过两天元宵你要不要去提灯笼(本地有个习俗,元宵节晚上家家户户不但要在自家屋檐下悬挂大红灯笼,还要拎着小灯笼等参加游街活动)。儿子答;那多没意思啊,我还要去......看来,除了电脑游戏之外,传统的一些习俗已对他没任何吸引力了!老婆摇头叹道;到时还是我和吓达去吧!说毕,自己儿时拎纸灯笼的趣事又在眼前浮现......
当时的年代,不需我着墨、相信大家也知道,物质匮乏、生活拮据,所以连灯笼制作也是非常简陋。记忆中自家当时都是母亲自制的,大概是以竹片做为框架,然后用竹皮或细铁丝捆绑固定,再加薄纸糊成,并贴上各式剪纸似的图纹和附有“吉祥、如意”等字样,外观大多显筒子形。当然笼的内心底部嵌有一块铁片,用来插蜡烛。
每逢元宵节的当天晚上,等不了母亲还在张罗应节食品的忙碌中,风卷残云般扫完了她做的元宵面,便先提着一盏小花灯脸上溢笑地奔出了家门,去呼朋唤友、成群结队来到院后不远的“东阳宫”(生产队的一个小宫殿)集合。期间大家就在品头论足,谁的灯笼最漂亮。待前屋后厝、左邻右舍人员差不多到齐后,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起灯仪式,尔后,生产队长高喊一声;“点灯笼啦”!顿时,众人闹哄哄地围成一团。各自划上火柴,小心翼翼地将火焰送入纸灯笼里的蜡烛芯上,或干脆把蜡烛拿出点燃后再插进底部的铁片上。我们小孩子虽然人人都想跃跃欲试,但大人们总是要亲自点燃(怕我们烧坏笼纸)或向邻居借火,等所有花灯都点燃完毕,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全村共同信奉的“安民社”(本地的一个大宫殿)出发!
大队人马穿巷过街,当走到乡间的田埂小径时,回眸,黑黢黢的夜阑下,那闪动的红光像树林中的萤火,似天宇里的群星,连缀成一条绵长的火龙,在盘旋游动、蜿蜒行进。壮观的场景真让人遐思、令人陶醉。璀璨的烛火不仅将漆黑空旷的村野辉映得流光溢彩,也映照着我们小孩子张张幼稚、粉嫩无邪的笑靥。队伍走到哪里,哪里就围成了一道灯笼烛光的栅栏墙,煞是壮观。晃动的光影,摇曳着孩子们的心也在动动荡荡。但大家并没有象往常一样相互追逐疯跑,而是在小心翼翼地踏步,提灯笼的手也不敢随意晃动,生怕笼里的火焰被风熄灭或倾斜而燃坏了纸做的灯笼。因为,若那样不但会被大人们责骂,并遭来了玩伴们的哄笑和嘲讽。然,每一次意外总是免不了!那时,沮丧声、惊叫声、嘲哄声、吵攘声,包括乡民们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总在乡间的夜空飘荡着……
记得有一年元宵节,当持灯队伍尚走在路途,突然哗啦啦下起了大雨。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们开始怨声载道,就象三年不洗口似的,什么粗话、脏话都给甩出来,咒骂老天爷雨下得真不是时候。那时,总有年长的大人们出面呵止道;小鬼别乱说,这是好事啊!你们看龙王爷正在显灵,赐福来了呢!玩伴们也就不敢再吭声了。
当队伍到达“安民社”,广场上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灯山灯海(各式彩灯争奇斗艳),看热闹的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因为那时四乡八岙的花灯都过来了!大家就徘徊在宫殿的台阶前,围着那一堆准备用来“抬菩萨跳傩火”(也是本地元宵上的一种活动)的篝火边绕转。并以先后顺序,拿出提前分发的一张红纸条,进入安民社根据自家的人口多少分发“灯饼”(本地的一种祭祀专用饼,土话称为灯饼)。
分到“灯饼”,花灯游行算结束,但接下来的活动更精彩。附近的一些乡民先行将灯笼和“灯饼”带回家再过来看那些青壮年男子“抬菩萨跳傩火”,而我们这样孩子则在熙攘的人群中钻来窜去,直至乐终夜阑,才随着众人往家的方向踏步。那时,灯笼中的烛光已熄灭,只是心还意犹未尽......
日走、云移,岁月如流水般逝走,恍惚间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每年元宵的持灯活动仍在绵延下去,且,大家亮出的灯笼一个比一个精致,新颖,品种更是琳琅满目,照明方式也早已淘汰当时的蜡烛而被电池所替代。然,令自己留恋的还是孩提时代那陋简的纸灯笼。且,那笼中一抹暖融融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糊纸,摇曳出自己童年的无尽乐趣......
2010年2月23日吴朝阳写于莆田飘云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