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宽恕



晨昏举着同一块站牌，轻轻一弹，
街道上蹿出一串串时间的水珠。

从镜子里进进出出的那列火车，那个人，
冬天的草木，群起而攻之。

当咳嗽也变成时代的主旋律，
身体从衣服中滑落，精神从指间溜走。

被忽略的事物，站在风口，顶撞着冷飕飕的世风，
河流的舞姿，僵硬得如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两块站牌面对面站着，一起衰老，
谁也不愿迈出最先的一步。




★老虎



吼出风吹草动，星星们屏住呼吸
用千里的啸声巡检每一个路口，每一件猎物

天空纤尘不染，像生命的最初
阳光密密匝匝地奔流而下

巨石，是做梦时的坐骑
整座森林都是它的，包括喧嚣和静寂

野性的河流在肌肤上安卧
狩猎的人塌陷在草丛里，战战兢兢




★星期二的梦



在星期二成双成对，两颗头颅
像两个拳头，两把锤子，两条无缘无故的河，
一只山羊和一只绵羊。

落单的情侣在冬季的废墟上，
迅速找到继承王位的人。

左手勾结右手，我们围坐在天空的一角，
含沙射影地打听死亡的起因。
未知生，焉知死？生命的宣纸破绽百出，
侧身而过的事物，躲过了精力旺盛的生育期。

风中的哭泣声呈现出前赴后继的趋势：
未来属于三，三生万物——这不是痛苦的根源。

最难确定的是两颗头颅之间的距离，
说二不二，放下身姿，打探
已经消化的菜肴，安排感动和归宿。

情侣是生活的余数，无论怎么除也除不尽，
蓝颜知己，红颜知己，只是在城墙外兜圈子，
城墙内的人属于星期二，今生的
每只脚印都暗合着前世的那只。

河水牵着羊，一步步走出宣纸，
回到星期二的羊圈——
云朵在羊圈里，做着荒唐的美梦。




★还有三分钟



善于囚禁别人的人，
大都能在第一时间自圆其说。
可以为鞭子也可以为红线的光束，
具备闪亮的推理能力。

还有三分钟，死亡之门就会打开。
狮子大开口，吃掉忙于赶路的寒风
和日趋衰老的河水。

他已被幻觉拘留了三十年，
如今，记忆里到处都是肿块，
河水被人类玷污了。

站在囚牢里的人，稻草人，
落满了麻雀的斑点。
没有空地和河床，没有象征和隐喻，
痛苦和悲悯毫无着落。

三寸光阴围着一座坟墓行走，
再熟悉不过的蛇头蛇尾，
像柔软的无法计量的手指。

第一个叩响死亡之门的人，
未必就是第一个听到绝望的回声的人。
他说，距离消肿的时刻，
还有可以缩短也可以伸长的三分钟。




★买菜



吐沫星子淹死人，却让钱币
像被熨斗熨过一样
西装革履的
塞进大腹便便的钱包里

茄子，三块钱一斤
叫卖声，高过田野上拖拉机的轰鸣
门前的河水吐着白色的泡沫
大概是中毒了

三块钱！是一个星期的工钱
是一天的饭钱
是一家三口的看病钱
是打发乞丐的零钱

从菜市场出来
人人都变成蔫了的茄子
被沉重的生活
若有若无地拎着




★不规则的白色建筑



被随意切割成块的月亮
站在灰尘中
一尘不染

像你，来自寒冷的重灾区
在废墟上玩耍
河水流淌的心思，五颜六色
老人们的骨骼已经变形

“鹅卵石，是变质的鸟蛋。”
被你一次次地捡起，掷到镜子中
幻想着能飞来一只鸟
或者是游来一条欢快的鱼

街道在融化，斑马线在翻飞
人群在冬天的角落里涌动
只有白色的你
安静地站在深水区
笑声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