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天轻唤桃花的名字》



老桃树的三月，还能开放几瓣春天？
尽管轻，轻如春雨呼唤，也唤不回当初的鲜嫩
皱起的树皮刻满岁月的沧桑

这绽开的桃花不是花，是泣血；纵有爱
也忽视过程，忽视风的抚摸和挑逗的细节
愿意一步就结出挑子。那青，到红

那软，到甜，是我老树的最爱
也是我仅能做的。你看，青春们携手荫下
恋爱里还没开花，就讲着偷桃的事情

他们这么轻薄花期，莫非也像我一样
心，老了




《时间密码》



清晨，时光的小脚走出大门还是金黄色的背影
为什么进入城市的巷子就被黑色吞没
为什么出来时又面色苍白呢？它丢失的事物
那朝气、鲜艳、含着清露的双唇
和晨鸟对唱的歌儿呢

已是汗流浃背也被驱赶在街上，丢失的
无法寻回？甚至转身、停一下的愿望
都无法实现。每一秒过去，都是永远的过去

像被一双无形大手推着，听从下一秒的摆布
不能说“不”，也没有说“不”的时间
不能流泪，甚至没有流泪的地方

头发乱了，只能让风梳一梳；衣衫破了
只能轻了又轻地走着，不去惊动什么
也许一枚钮扣，就掉在上一分钟

可那，跟掉在史前没什么区别
走过，就是遥远。为什么丢了就丢了
过了就过了，整个世界都可以休息
而它仍被下班的人流碾压着，向前移动

不停移动。背着夕晖回来，它就成为夕晖
蜷缩在镜子旁边，为什么它拔下一根白发
也是不能怨悔的，漫不经心的样子

也许下一秒就是梦乡，就是爱，就是星光
但那一切都是无关的事物，它将被夜的黑手推着
不见天日、不能反抗地走下去……




《天地之间》



他是个燕赵汉子。所有的慷慨只献给山脉
这是他第三次攀登珠峰，刚刚回来
每一次登上去都望望下面，看见的是雪
看不见的是人间

一感觉就知道，这是人和天之间的事儿
想想，用脚步丈量高度，用双手拍打天空
尽管拍不到日月，却可以容身在脱俗的蔚蓝里
让咱的旗子成为山峰的顶峰

比自己更高的事物，那够一够星辰的感觉
比自己更厉害的力量，狂风砸在身上的感觉
那最高的一块峰石，成为他的扶手
每当那时他都唱一首歌，在面罩里，唱给自己听

他说已攀登了世界的所有高峰。攀到哪儿
也都插上咱的旗子。全球登山界也都知道了咱
是一号人物……
那时是在深圳，我给他接风吃火锅
听他一口气说到这儿时水开了。放进菜和肉片
我问他每次山顶上都唱什么，他不说
问唱的是不是燕赵悲歌？他推开窗子
让风吹进来，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又闭住
然后有点儿坚定地，摇了摇头




《一盏灯的温度》


从缝纫机上端起一盏油，灯照亮我的童心时
也照见她的笑容。她说我学会了走路
就要真的走上一条路

她停下手里的活儿，让我认一个字
让我读了又写、写了又读。我说“会了”
她不依；我急，她比我更急，一直急得流出了眼泪

我不得不遵从。灯光映在她的泪花里
是比我指尖更暖一层的温度。而那个“一”字
我写短又写长，写粗又写细，都几十遍了
她总说这儿不直，哪儿不正

……不知这一幕怎么就刻进了永远
——我走出童年，走到哪儿也总望到路上
有小小灯光映在一滴泪花里
亮亮地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