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达莱蹲在地上，面前是两个不大的陶盆，一个盆里污水浊浊，挤泡着许多黑乎乎还散发着臭气的鞋垫，一个盆里清水透明，漂浮着几只还显红绿颜色的鞋垫。她两手忙活着，正聚精会神地在用鞋刷一只只地把脏水盆里的鞋垫刷净后，放到清水盆里再进行漂洗，两个衣袖弄湿了一大截子，小长衣的后襟铺撒在地上。妈妈看见后，急忙过来给她挽起袖子，把衣襟给掖在腰带上，笑着逗她说：“这鞋垫是什么气味？香不香？好闻吗？”小达莱天真地一笑：“嘿嘿，比妈妈的脚还香，我的脚更香，到晚上我叫你闻闻，哈哈。”

志愿军后勤连驻防的那个山洞，距小达莱现在这个家很近。小达莱本来的家，是前靠鸭绿江，后有肥沃平原庄稼地的一个叫平川里的村庄。也就是与中国仅一江之隔，朝鲜国最北部偏西的地方。平常时候，中朝两国捕鱼的和运输小船不断地在江上接触，甚至有人就民间普通生活琐事，互相渡江见面和交换衣食类商品，双方还都会讲并听懂对方的话，只是还没有结交亲戚的。

美帝国主义发动侵朝战争后，这里也经常遭受轰炸，房屋被烧毁了，人员时有伤亡，所以全村人家都搬至东边那座突显高峰的石头山四旁去了，有的借着石崖和沟壑，有的借树林或灌木，分散地搭建了一些半地窖式的能防空的房屋。当然，也有这么个现实情况：战争打起来以后，全国大规模地征兵，适龄青年甚至超龄的都去当兵了，村里人尤其男人明显地少了，每家只建一两间这样的屋就够住的，比较容易些。不久，中国的志愿军将这座石头山的下部，打成了一个宽阔的山洞，住进了一个转运物资的后勤连队，只见汽车在晚上来回不断地开出开进，白天就停在山洞或树林里。小达莱家就在山洞北侧搭建的两间半地窖式的屋里。

志愿军这个后勤连，共有20辆卡车，另外还有一个维修班和炊事班。他们的任务是转运武器弹药和食品第一道的一个中转站，即从祖国先运到这里，然后再按部队安排送至第二道转运站或直接送到前线。连长叫季永淮，安徽人，25、6岁的青年，是从解放军编入志愿军后由副连长提拔为连长的。连队进驻这里后，他和指导员先与村里取得了联系，其实不过是打个招呼。根据部队的指示，主要让他们知道，志愿军住进来了，一般不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和麻烦，不需他们关照，当然真有什么事，就事论事地商量办理；相反，老百姓有什么困难需帮助的，志愿军要积极帮助解决。村里都是女干部，幸好说话无障碍，季连长他俩把情况说了以后，她们除了伸拇指说夸赞的话外，说一定要像对待人民军一样，要热爱，要尊重，要帮助。所以还是不断地派人给送烧柴，给打水等。

这天，小达莱一个人出来玩时，来到了山洞外面到处看景，季连长看见后，便过去问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是不是就住在这里的？”用手指那个半地窖式的屋子。“中国叔叔，俺不叫小朋友，俺叫金达莱，今年7岁，俺和奶奶、妈妈就住在这里。”小达莱毫无拘束地回答。季连长一听便笑说：“金达莱是你们国家最美丽的花呀，啊，你也叫金达莱？好，好。”小达莱也乐了：“哈哈，是啊，俺姓金，奶奶给俺起名叫达莱，就是叫俺长得像金达莱花那么美丽。”季连长连声说着“好，好”，头脑里却想到村干部已介绍过了：这家在中国叫“军、烈双属”，两个儿子都参加了人民军，二儿子牺牲了，大儿子还在前线，家里只有婆媳俩和一个小孙女：唉，相隔这么近，还没去看看呢。季连长蹲下身来，面对小达莱说：“金达莱小朋友，‘朋友’就是最好的伙伴啊，你就是我们最好的小伙伴，以后咱经常在一起玩好吗？”小达莱两手捂着腮帮笑了起来：“啊，我知道了，俺朝鲜和你们中国也是朋友是吗？朋友是最好的。”季连长是想趁连里多数同志正睡觉的这个机会去看看小达莱家。便再问：“小朋友金达莱，你的奶奶和妈妈现在在家吗？”“她们都在家，要不，她们出去都要带着我，我就不能来这里了，她们在家里干活呢。”小达莱慢慢地说。季连长一面和小达莱说：“你领我去你家看看吧。”一面领她先来到山洞里，从最近才从祖国运来的物品中，找出了一包饼干和两条毛巾，小达莱拽着他的手，嘴里喊着：“去我家玩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就到了家。

或许是小达莱的喊声，被奶奶听见了，正要出门找小孙女，接着就碰了面。季连长先喊了一声“阿妈妮”——这在志愿军里谁都会喊，也知道就是老大娘。一起进屋，把饼干、毛巾递给大娘，大娘很感激，先说“谢谢”“谢谢”，又说：“你们是我们的恩人呐，日本侵略我们国家时，也是中国和苏联派出队伍帮助我们打败日本的，我们要拥护您。”正说着，看来是儿媳、也就是小达莱的妈妈，两手在围裙上擦着，过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季连长立即回了个礼。大家坐下，小达莱过去依偎在了奶奶的前怀里。季连长说：“你们是有功劳的一家人啊，在我们中国叫烈属和军属，为国家做出了贡献，是光荣的，是应受到照顾的，我们要向你们学习，我们来帮助打美国鬼子，也学习你们人民军打美帝的英勇精神，早就该来看望你们，正好，金达莱小朋友把我领来了，看您有什么困难，请告诉我们给解决。”

还是大娘急赶话头，她说：“哪里，哪里，我们还不是做得最好的，还有一家3人或4个人参加人民军的，他们才是最光荣的。中国的军队也是最强最棒的，在我们这里，一提起来都伸大拇指。”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侵略者实在是万恶不赦的，让人民不得安生，打走了日本才5年呀，美国鬼子又来了。唉，小达莱都7岁了，要不就该上学了，天天打战争，到处轰炸，哪还有学校啊？志愿军同志啊，你都知道了，本来俺的二儿子今年就要结婚，大儿子也过了征兵年限了，应该是一大家人过平安日子，可敌人美帝来了，国家需要，兄弟俩都参加军队上前线了，二儿子在第一个战役中就牺牲了，部队给了个证明，说要等战争胜利后一起安排安葬和抚恤等事，家里就剩俺这3口人了，还不错，村里照顾得很好，吃粮不犯愁，干部们常来看望俺。”季连长仔细地听着。儿媳突然发话：“我们商量，早就准备过去帮助你们做饭、干活，最低也要给洗衣服啊，志愿军同志白天黑夜地工作很艰苦，让他们休息好，可到现在俺还没行动呢。”季连长立即回话：“大嫂，我们有专门做饭的，不需要帮助，衣服也可以自己洗，一切事情都能自己做，请你们放心吧！”大嫂说：“好啦，今天我们认识又熟悉了，好像中国有句俗话是‘远亲不如近邻’，我们是邻居嘛，有空过去看看，小达莱整天嚷着要我带她去找志愿军叔叔给讲故事呢！”季连长笑着说：“你们过去玩我们欢迎，邻居就像一家人，就是要多走动啊！”大家又说了一阵闲话后，季连长告辞，3口人送出屋外。

从此以后，小达莱几乎天天去山洞那里，除了季连长她熟悉了，喊他季叔叔，还认识了其他的以及开汽车的那些志愿军叔叔。她也摸清了情况，说志愿军叔叔晚上开车，上午睡觉，下午才能起来和她玩。她和奶奶、妈妈说：“志愿军叔叔知道我没学上了，想教我识字，但不懂也不会朝鲜字，就教我学中国字，给我订了个写字本，给了我一支铅笔，我已学会好多个字了。”她把写字本和铅笔拿给奶奶和妈妈看，还找出了写着“中国”两个字的那一页问奶奶和妈妈：“您认识吗？哈哈，这两个字念‘中国’，我还认识了‘奶奶、妈妈、爸爸’那些字，啊呀，真好，以后我要去中国上学，长大了学习中国的技术，建设我们的国家，国家强盛了，美国鬼子就不敢侵略我们了。”奶奶和妈妈高兴地过去亲她。她又说：“志愿军叔叔还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我最爱听的是那个小海娃送鸡毛信的故事，也还有放牛的王二小报信打日本鬼子的和用地雷炸鬼子的故事，真好！他们还教我唱歌。”她随之唱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过来鸭绿江就来到我们朝鲜国了。”她唱完这两句，忽然对妈妈说：“妈妈，你不是说要给志愿军叔叔洗衣服吗？我看见山洞里叔叔睡觉的地方有很多很脏的衣服，我领你去拿吧。”妈妈说：“是啊，那好啊，明天咱就去，你给妈妈领路。”（插图——S）

第二天的下午，小达莱真的领妈妈去山洞了，妈妈随手挎了个提篮。志愿军的同志一见小达莱领来了妈妈，都站起来拍手表示欢迎，有光膀子的赶快去穿衣服。小达莱抢着说：“我妈妈要给叔叔洗脏衣服，我知道那衣服在哪里，我领妈妈去拿。”她拽着妈妈就往前走。妈妈停住脚，对着志愿军同志鞠了个深深的躬，喜笑着说：“谢谢你们喜爱小达莱，给她讲故事，教她认字、唱歌。你们是恩人，我帮助洗衣服是应该做的，还应当做更多的事呢。谢谢。”说完就要跟小达莱走。志愿军同志们一边说着“不用您洗，不用您洗”，一边去睡觉的地方护住脏衣服不让拿，小达莱和妈妈就用手去抢拿。一阵吵闹的声音，也许被季连长听见了，他从里边一个用木板隔开的房间里跑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了，笑着来到大嫂面前说：“大嫂，是真的不用您给洗衣服，他们都是年青小伙子，有力气。”大嫂说：“我们是邻居一家人了，他们多么辛苦，我帮助做这一点点小事算什么？”小达莱也说：“季叔叔你们真好，就像我爸爸和我小叔原来在家一样，就让妈妈给洗衣服吧！”季连长看到这情况，难以推辞，便向同志们说：“您看朝鲜的人民对我们多么亲热啊，真像是兄弟姐妹，我们应当更好地完成任务，早日打败美国鬼子，报答她们的关心。啊，这是她们的一片心意啊，我看这次就让大嫂拿去给洗吧！”他转过脸来对大嫂说：“您的心意，我们实在是太感激了，那么这次洗了以后就不要再洗了，好吧？”同志们有的把脏衣服给了大嫂，有的藏了起来，大嫂满意地装在了提篮里，没再回话，点着头转身领小达莱回了家。

自此以后，大嫂哪里照连长说的去办，每隔上几天，她就和小达莱挎着提篮去山洞那边拿同志们的脏衣服，大家不让拿，她还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没办法只好藏着掖着，勉强地给几件应付一下。大嫂看见同志们换下来的满是泥巴的胶鞋和袜子也要拿去洗刷，逼得同志们把鞋袜也都藏起来。

大嫂洗的衣服，都是晾晒在拴扯的绳上或灌木树枝上，等晒干了，也都是小达莱帮妈妈去收取，然后妈妈叠好包好再让小达莱送过去。

小达莱看见妈妈洗衣刷鞋很细致，也很劳累，就经常主动帮妈妈提水倒水，妈妈觉得她人小力气小太吃力，便把鞋里边的鞋垫子拿出了两双，对小达莱说：“妈妈教给你刷鞋垫吧，这也是帮妈妈干活，也是帮志愿军叔叔干活，就不要去提水倒水了。”于是找来两个小陶盆，倒上水，把鞋垫泡进去，拿鞋刷刷给她看。小达莱很高兴地夺过鞋刷蹲下小身子刷起来，仰头对妈妈说：“我学会了，我学会了，我能赶得上妈妈刷得好，不信你看看。”小达莱不怕费时费力地刷好后拿给妈妈看，妈妈躬下腰吻了一下她的脸蛋笑着说：“俺小达莱能帮助中国志愿军叔叔干活啦，等我去告诉你季叔叔，让他好好表扬你，给你讲更多的故事。”奶奶也过来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她聪明有能为，像个大孩子样了。这下可把小达莱鼓起劲来了，她嫌只刷两双鞋垫太少，要多刷，妈妈和她拗不过，就多给她一些，这也就成了她的一项既定任务，妈妈每次洗衣服，她就刷鞋垫。

有一天，小达莱自己在屋里刷鞋垫时，忽然发现了一双鞋垫上绣着几条很别致、又好看的彩色的鱼，有红的，有黄的，也有灰色的，大大的眼睛，鼓鼓的圆肚，花纹样的鱼鳞，像云彩那样很大的尾翼，飘飘摇摇地游泳在绿色水草之间，嘴里还吐出了串串水泡。她从没见过，觉得奇怪又好玩，就拿着去让妈妈看，问这是什么鱼。妈妈说：“这红的和黄的是金鱼，浅色的是银鱼，是一种观赏鱼，中国人很喜欢这种鱼，所以都画成画贴在墙上，或绣在衣服上和鞋垫上好看。”小达莱又问：“这金银鱼好吃吗？它这么胖一定很香吧？”妈妈扑哧一笑：“好傻孩子，光知道吃啊，这么漂亮的鱼谁舍得吃啊？中国人都是养在大玻璃瓶里，摆在屋里让人观看。”小达莱越看越想看，有点舍不得的样子，拿在手里不想放下。可这是鞋垫啊，是志愿军叔叔的，他们还要垫鞋呢，就赶快刷好晾起来。这金银鱼却在她头脑里，一整天也没忘记。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和妈妈商量，想让志愿军叔叔从中国给买金银鱼来，她说她一定要养好，叫它长得胖胖的，让咱们朝鲜人也见见景，保准都说好。妈妈批评她说：“志愿军叔叔是来帮助我们打美国鬼子的，在前线的，连开汽车的都一样，又流血又牺牲，哪有闲心去弄什么金银鱼？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小达莱咕嘟着嘴不说话了。

小达莱还是忍不住，后又去找过奶奶，奶奶听说了以后就哄她说：“金银鱼是中国古时候的鱼，现在早就没有了，到哪里去也弄不到；你要玩鱼，我们朝鲜也有很好的，颜色也是红的，找打渔的就能弄到。”小达莱说：“那可不是金银鱼啊，不好，不好。”奶奶故意编造了个名字说：“那叫‘宝贝鱼’，不好能叫‘宝贝’？”小达莱摇着头，显得很失望，就说：“没有金银鱼了，我就学中国人，照着鞋垫上的画下来自己看，也给人看。”她便用志愿军叔叔给她的铅笔，仿照着鞋垫上的金银鱼，画在了写字本上，画得还真有那个样子，然后撕下来贴在了墙上，还拉着奶奶和妈妈过来看，让奶奶妈妈说她画得好。

过了较长的一段时间，忽然一天，小达莱非常高兴地两手捧着个粗肚玻璃瓶，里面有好几条金银鱼在水中游动着，还没进屋就大声地喊：“奶奶，妈妈，我有金银鱼了，快来看啊！”奶奶、妈妈出来一看，又惊又喜，赶快接过来放到屋里的地上，三人围着玻璃瓶看来看去看不够。没等奶奶说什么，小达莱先说了：“奶奶说这金银鱼是中国古时候的，说的不对，因为中国是外国，隔着鸭绿江，路很远，奶奶不知道，中国现在还有，很多地方都有，是季叔叔告诉我，也是他给弄来的。啊，我们朝鲜国也有金银鱼了，太好了。”她再次乐得蹦跳和鼓掌。其实小达莱不说，奶奶也能猜出来是谁给弄来的了，但就不知道小达莱是怎么缠磨人家，说了些什么话，人家还不怕麻烦从中国给买来的？她准备去打听一下。故只是夸奖说：“还是俺小达莱有能为啊！”

经过奶奶打听，这事原来是这样的：小达莱弄不到金银鱼，一直当成个心事，说做梦也梦见过金银鱼，她自我推理地说：做梦能梦见，那就说明是真有金银鱼。她小头脑很聪明，想来想去，便胡乱编了个理由去找季叔叔，想探听下是不是还有金银鱼，如果还有，就让他给想办法弄来，说我想金银鱼都想疯了；如果没有了，就给我弄金银鱼画来，挂在墙上看。她这次专门找着季叔叔，开口就说：“季叔叔，你们中国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东西不如我们朝鲜的好，叔叔你知道是什么吗？”季连长摸不着头脑，随问：“叔叔不知道，是什么？你告诉叔叔吧。”“是鱼，你们中国最好的鱼是金银鱼，那是古时候的，可惜现在没有了。”季连长马上纠正说：“不对，现在还有！而且很多，到处都有！”小达莱既高兴又满意，她话头也来得快：“你们的金银鱼还有，也比不上我们朝鲜的‘宝贝鱼’好看还珍贵。我们的数第一，你们的数第二，不信我们就比赛看看。”季连长虽不知小达莱是什么意思，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宝贝鱼”，为打发她欢喜，就顺着她说：“好啊，你等着吧，等叔叔拿金银鱼来和你比赛。”哪知道从这以后，小达莱就当成一件事，记在心里，经常不断地来找季连长缠磨他：“什么时间比赛呀！快点呀，快点呀，我等不及了！”

这期间，季连长顺便问了一下小达莱的妈妈，关于她想要金银鱼的事，她妈妈便把她刷鞋垫发现绣的金银鱼、她想叫志愿军叔叔给她从中国买来她养着、妈妈批评了她、奶奶又故意哄她说这是中国古时候的鱼现在没有了、她便画下来贴在墙上，这一连串的情节说了一遍。季连长一听才知道原来如此，他连连点头佩服小达莱真聪明，好！这回就让她高兴！季连长随安排回国的驾驶员同志，买回来了几条金银鱼，连同玻璃瓶给了小达莱，季连长笑着问她还比赛吧，她摇了两下头“哈，哈，哈”地笑着，手捧玻璃瓶走了。

小达莱按照志愿军叔叔教给她养鱼的做法，她不怕辛劳地去小溪那边取水来换水，捞取溪边生长的鱼虫来喂食，玻璃瓶晚上放在她睡觉的地铺头部的旁边，白天放在桌上，不让别人动手。奶奶说：这金银鱼简直成了小达莱的命根子啦！于是就问她怎么感谢志愿军叔叔？她爽快地说：“我要多刷鞋垫，多晒衣服！”

时过半年，战争不仅没有一点缓和的迹象，反而日趋升级，美帝侵略军就像输掉了魂魄的疯狗那样，即使非战略要地，也屡屡派飞机无目标地狂轰滥炸。平川里这边有一次轰炸，把小达莱妈妈洗晒的衣服都炸得乱七八糟，有的被炸跑找不到了，有的需重新洗刷，幸好尚无人员伤亡。据分析，有可能敌机将晾晒的许多衣服误认为是什么目标了，所以此后一听到飞机响声，小达莱和妈妈就去把晒的衣服赶紧收起来。

但是这又一次来飞机轰炸时，并非是行动迟慢，而是听到响声，飞机已低空窜到了头顶。小达莱没容分说，急忙向晒衣服的地方跑去，妈妈看见她这样非常危险，就跑出屋大声地喊叫小达莱快快就地卧倒，可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轰炸巨响和机枪扫射声，周围立时变成了一片乌茫茫的尘土与黑烟的空间，一些小的树棵、物体和泥土也被炸飞又落到地上。没等飞机逃离，小达莱的妈妈和奶奶就冒着飞扬的烟尘去找小达莱了。一会飞机才逃走了，她们只见那大片的平地里，被炸出了几个很深的大坑，泥土被翻出来似小山状，许多树枝树棵，有横七竖八散落在地的，有裸露在土堆里的，稍远处有几间房屋烧灼了火，冒着浓浓的黑烟。在炸弹坑和灌木的角落里，明显地看得见有窝瘪成布堆状又被泥土污染的衣物，那还不就是小达莱要收的衣服？可就是不见小达莱的影子。

不一会，志愿军的同志以及就地住户的群众都出来了，有去灭火的，有察看轰炸现场和互问情况的，当人们知道小达莱出来收衣服失踪的消息后，都过来帮助各处搜寻，奶奶和妈妈就使破嗓子的喊叫她的名字。不光这边，周围远些的地方也都过去找了。志愿军的同志在翻腾和抽拉埋在土里的树枝时，忽然发现了浅红色衣服的一角，满是泥土露在了外边，也正是小达莱的长衣，他们赶快拿来锨、镐，并用双手去挖，结果真是小达莱的遗体，她两手还紧紧地抱着一抱衣服，被乱泥土等埋在了下面，满脸憋成了紫青色，可惜已经停止了呼吸。小达莱的妈妈见状，“哇”地一声哭着扑过去，抱起来搂在了怀里，在场的人无不可怜地流出了眼泪。

当天晚上，小达莱的妈妈和奶奶，端着金银鱼的玻璃瓶，眼含泪水来到山洞季连长的住处，说：“感谢你们对小达莱教育的好，她做出了应该做、我们感到自豪的事情。她死了，我们看见金银鱼，就会想到她，心里难过，你们喜欢小达莱，就把金银鱼当成小达莱养着吧！”季连长接过鱼瓶两手捧着，同样地眼眶晶莹地说：“小达莱是小英雄，也是你们朝鲜人民高尚品德的传承表现和国家的骄傲，我们也要学习她的这种精神。请您不要过分悲伤，要保重身体，朝鲜一定能胜利，您有什么困难请随时提出来，我们帮助解决。”

季连长和指导员商量专门集合了一次，确定把金银鱼瓶摆放在开会学习的显眼的地方，旁边写上了金达莱小朋友的名字和向她学习的口号，落实由连部做内勤的同志负责管理和喂养，号召全连同志，与志愿军出现的罗盛教、邱少云等英雄人物一起，学习这位小英雄的精神，更好地完成本连承担的运输任务。

一年多以后，朝鲜战争结束，志愿军陆续回国。这个后勤运输连在回国交接的时候，把金银鱼瓶当做一项政治宣传工作，连同小达莱的一系列表现及事迹，一并口头表述移交给了朝鲜人民军某部。

这里单独叙说季连长季永淮，他回国后不久，部队确定他转业到地方，根据他的要求和实际情况，被分配到原籍安徽省凤台县某直属机关做行政工作。鉴于他家在农村，已经结婚，并有一个女孩，抗美援朝是功臣，3年多一直未回过家，单位领导特意照顾，让他把妻子和孩子搬来，给他安排了住房。

3年多来与妻女初次见面，在季永淮的眼里，变化最大、最突出的还是小女儿香兰。他清楚的记得，他赴朝之前那次看家，她才刚刚一生日，勉强会喊爸爸、妈妈，满身还散发着奶腥味，父母时时地心疼她，她却不会做出点滴有宠父母的喜爱动作来；今天可不同了，真正长成个伶俐好玩、天真烂漫的小女童了，小圆脸蛋儿胖悠悠的，两只精灵美丽的眼睛滴溜转，小嘴张口带喜笑，耳后还摇晃着她妈妈给扎的两条豆角小辫子，她一听妈妈说这就是爸爸，不但不认生，而且马上伸出两只小手搂住了爸爸的脖颈，小胖腮贴在了爸爸的腮帮上，且会表达心意地说：“爸爸好，我想爸爸。”这当然是她妈妈整天和她说爸爸在哪里又如何如何的原故。就这些变化和表现，却把个五尺汉子的季永淮激出了两眼的泪花。他顺便亲昵地更加搂紧了小女儿，立时沉浸在了无比幸福之中，很大一会没说出话来。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用两手架在小香兰的腋下，向前一推，悬在半空，互相对面的大小两张脸拉开了距离，他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足有一分钟，又快搂在了怀里，嘴唇吻在了小脸蛋上，自言自语：太像了，太像了，真是又一个可爱的小达莱！他再怎么亲她和吻她，都觉得抒发不尽对朝鲜那个小达莱——也对小香兰的伦乐情感。

看来是季永淮考虑了一夜，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在饭桌上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他要把小香兰的名字改为小达莱，也就是“季达莱”，说太巧合又太必要了，非改不可！妻子开始不理解，不同意，说：“小香兰不是咱俩动了好几天的脑筋给她起的名字吗？让她像兰花那样地清香，不同于一般，她外公也说这名字好，改成‘达莱’是什么意思？”永淮先简单地说了一下：“朝鲜漫山遍野开的最美丽的花，就是金达莱花，那里有个天真美丽的小姑娘，她姓金，奶奶就给她起了个‘金达莱’花名的名字，她才7岁，连上学都没捞到上，她家跟我们连队住的地方很近，我们是亲密的邻居，几乎天天在一起，可是，可是，她却定格在了7岁的年龄上，她应当说是个小英雄，她的名字和精神可能誉满中朝两国。”永淮又接着说：“这个小达莱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她死了，我一直非常难过，总好像觉得应怎样地补偿一下才好，否则，心里将永远不平衡，很感遗憾，所以，看到咱小香兰与小达莱竟然那样地相貌相似，气质贴随，再加上她姓金，咱姓季，‘金’与‘季’姓氏的声母与谐音相近，小香兰改为小达莱，是最好不过的了，找都找不到。”只说到这里，就把妻子和小香兰的情绪给鼓动起来了。妻子急问：“这个小达莱是怎么死的？是牺牲吧？她这么小的女孩，能做什么事？”小香兰也催促爸爸：“爸爸快讲，快讲，小达莱比我大两岁，她是我的姐姐，她怎么啦？我愿意改成姐姐的名字。”

于是，永淮就把小达莱领着妈妈，挎着提篮，去他们志愿军那里拿取换下的脏衣服和脏鞋袜，回家洗刷；她刷鞋垫发现绣的金银鱼，又很聪明地想办法让志愿军到中国给弄来金银鱼；她和妈妈把给他们志愿军洗刷衣服和鞋袜，当成了一项正常的任务，特别将此提到了报答中国志愿军帮助他们朝鲜打美国鬼子是恩情这样的高度上；小达莱处处表现了爱国家，爱军队，爱中国志愿军的这种非常可贵的精神；最后她为怕暴露目标，在收取晾晒在外面的志愿军的衣服时，被飞机轰炸而牺牲了，以及之后她奶奶和妈妈把金银鱼瓶送给志愿军，说你们喜爱小达莱，那就当做小达莱养着吧；还有他们志愿军将此作为生动的教材与其他许多志愿军的英雄人物一起，号召并开展学习；最后回国时又郑重地移交给了朝鲜人民军某部这全部的经历，特别是小达莱的天真表现，详细地叙述了一遍，足足讲了半小时。但永淮总还觉得讲的不完整——因为他的印象太深、太受感动了，所以一连几天，他又随时随地地补充与叙说，直到他觉得彻底讲完了为止。结果，妻子和小香兰都一致同意马上改了名字，就叫“季达莱”，平时就和朝鲜的“金达莱”一样，就叫“小达莱”。

中国5岁的小达莱，像朝鲜的小达莱一样，首先对金银鱼那么感兴趣，要爸爸给弄金银鱼，她说：“朝鲜的小达莱姐姐还先是在鞋垫上看见过绣花的金银鱼，后来又弄到和喂养过真的金银鱼，俺到今还都没见过一回呢，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俺也要和朝鲜的姐姐那样养金银鱼，叫它长得很胖，很好看。”安徽凤台是个小地方，小县城里当时还真没有卖金银鱼的，不用说在乡下就更没有了，恐怕这个小达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呢。爸爸便到处打听，据说有个别人家可能有养金银鱼玩的，但搞繁殖去卖是绝对没有的。他从朝鲜的小达莱渴望得到金银鱼的那种表现，完全体会到自己的小女儿会是怎样的心情，所以他先从许多书本和画报上搜罗，结果在一部《小字典》上找到了一幅金银鱼的画，拿给她看，并告诉她：爸爸慢慢地想办法再出去买，才稳住了小女儿的情绪。她终究年龄小，不会画，又是贪玩心，随着时间一天天地度过，她也渐渐地淡忘了，后来，爸爸就没再提及金银鱼的事。但是，她对朝鲜的小达莱，却因为爸爸不断地流露出她的那些颇有意义的哪怕是“琐碎事”，她自己又好追问，看得出在她头脑里留下了很生动又很深刻的影子，随之暗暗点头钦佩，并逐渐地产生了要当朝鲜小达莱的童心欲望。特别是她上小学以后，那个时候——朝鲜战争虽已停战，但志愿军还没完全撤回，美李（承晚）敌军还不断在朝鲜制造摩擦和挑衅，在我们国内的学校里，社会上，书本上，还有那些小画书上，经常有涉及到朝鲜战争和涌现出的如黄继光、邱少云等英雄人物和事迹的内容及舆论，抗美援朝的歌曲还在继续普及地大唱，尤其是魏巍写出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一书出版以后，轰动和反响很大，成了爱国主义教育最好的辅助教材，在中国的大地上，学英雄、爱祖国的气氛一直很浓厚。

小季达莱也许是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天天受到了爸爸的熏陶，首先就是把名字改成了朝鲜一个小英雄的名字，而围绕这个名字，起码让她知道了美国鬼子侵略朝鲜，志愿军和人民军英勇抵抗，小金达莱捞不到上学了，她和妈妈给志愿军洗刷衣服鞋袜是感谢和报恩。除此，爸爸讲的在朝鲜那更多的与敌人打仗拼杀的场面，飞机大炮，流血牺牲，中朝鱼水情，老百姓支援前线，救伤员，送饭送水等等，给她的印象就更加深刻了。所以学校里和社会上的那种空气，她与别人理解和体会的都不同，一提到这方面的事或者情节，她就能联系到爸爸讲的那些事例，且还触动感情。这表明小季达莱正在向着小金达莱的思维与品格的目标而成长。（插图——T）

小季达莱到了三年级的时候，她不过9岁，就像迷上了志愿军、朝鲜人民军甚至更远时候的中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还有根据地、解放区所涌现出来的那许许多多的英雄人物的故事及事迹，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只要在学校里老师讲到的，在书本上、报纸上看到的，电影、戏剧和文艺节目里有的，她都非常关注，对那些感动人的照片、图画，或是文章都收集起来或剪下来收存。在她睡觉的床头墙上，贴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图片，第一张不是相片，也不是图片，是一张纸上用红蜡笔写的“金达莱小姐姐”6个大字，是她自己写的，她说没有她的照片，写下来就忘不了，可以时时学习她。第二张就是黄继光抱着爆破筒冲向碉堡的图画，往下有邱少云身上灼火不暴露目标的画面，有朝鲜老百姓悼念救人牺牲的罗盛教的照片。再就是中国国内的那些英雄人物，如赵一曼、董存瑞、安业民、刘胡兰、刘文学等等，有照片，也有画面，还有一些像连环画那样的画页。另有一个纸夹子夹了一叠书报上剪下来的英烈文章挂在一旁。爸爸看到这些后心中暗喜：这名字改对了，小英雄的精神就是应当多种形式的褒扬，让其流芳千古。妈妈却不解地问她：“你不是要当朝鲜的小达莱吗？弄这么多的图片干什么？”她说：“朝鲜的小达莱姐姐想的和做的，和这一些英雄人物想的、做的都是一样的，他们哪一个都是我学习的榜样。妈妈，我还感觉，爸爸为什么对朝鲜的小达莱那么有感情，她死了，爸爸难过，还叫我改成她的名字，爸爸就是正在做着的这样的人啊，我也要做这样的人。”妈妈听了认真地说：“我看你说的对，那么，那么，你爷俩都要成为那么高尚的人了，妈妈能拉在后面吗？不，我也要和您爷俩一样做这样的人。”小季达莱一下搂在了妈妈的脖子上，亲着她说：“我的好妈妈，我们全家都成...都成为那样高尚的人......，那太好了。”

其实，小季达莱一进学校门就曾引起过小小的轰动，那时她没等同学们对他的名字感到奇特来问她，她就天真地自我作介绍了，她说：“‘金达莱’是朝鲜最美丽的花，也是朝鲜一个小女孩英雄的名字，我爸爸抗美援朝就住在她们那里，小英雄和她妈妈经常给志愿军洗刷衣服及鞋袜，因为晒衣服暴露了目标，美国鬼子的飞机轰炸时牺牲了，我爸爸难过的哭了。俺不姓金，爸爸也让俺改成她的名字做纪念。”她憋不住地还说了很多爸爸说的故事。同学们都很钦佩和羡慕她，经常让她给讲这样的故事。她的这些事老师也知道了，所以叫她当班长，从一年级直到三年级，她都当班长。学校的少先队她是副队长，在本年级分队里她当分队长。好像她的作文和日记也因为写的好，题材生动，老师曾在班上念过好几次。她把贴在墙上的那许多图片和收集的资料，都当成课外首选的读物，经常阅读和做笔记，把英雄人物的事迹记在了脑子里，随时讲给同学们听，同学们都喊她“金达莱”，把姓也给改了。

照季永淮的说法，他给女儿改名字，首先是她俩长的太像了，除了留的头发不一样，朝鲜的那个是娃娃头，他的小女儿是豆角小辫，两个小脸蛋简直是大样照搬了个小样，他一对比，又一回忆，立时就受到了启发，何不也叫一样的名字？再是好让小金达莱的名字流传下来，有可能会成为一种精神，得到后人仿效和颂扬；第三个原因就是自己心里好受点：这孩子太可爱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总觉得不甘心，这样会永生不忘。他从未敢考虑让自己的小女儿通过学习她，做“朝鲜金达莱”那样的小英雄。因为女儿还小，更没有朝鲜那样的特种环境，另外就是孩子能健康地成长又达到一定水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动动嘴讲个故事就成的。可是小女儿的行动，着实让季永淮未曾料到：她刚上小学的那年，竟然多次提出要他给朝鲜小达莱的妈妈写信，说她要给她当小女儿，还说保证当的像她亲女儿——金达莱那样合格和满意，上完学长大了经常去看她。第二年又不断地问：多少岁数才能当女兵？她说，她到了年龄就去当女兵，要当黄继光、董存瑞那样的英雄。难怪她搜集那么多的英雄人物图片贴在墙上，天天学习？

季永淮虽是对小女儿这些行为和表现很满意，可是毕竟年龄太小，认识上总有局限性或者偏差，想学英雄当英雄人物不知该从哪里做起，所以必须进行一些启发和引导。如有一次，正好遇到了这样一件事：小女儿放学回家比平时晚了些，妈妈问她为什么晚了，她说：在大街上有个乡下人用小木车推了个老奶奶，老奶奶“呜呜”地哭，推车人也流着泪，边犹豫边挪动着不知该往哪里走，听说是来县城医院看病的，医生说是“盲肠炎”，必须住院开刀，因为钱不够，离家又远，不治怕耽误了，回去又来不及，也没钱，正在作难，就在学校附近，正好放学，被许多人围了起来。她说：“我看见有两个老师正掏钱给他，好像有几个大年级的学生，也拿出了几分钱，我那时身上也有好几分钱，也准备给他们时，可又觉得要给不如给英勇打敌人的军队上的英雄好，那样还可能出名登报纸呢，我就在那里看了一会。”

爸爸在一旁没等妈妈说话，就先插嘴笑着说：“我的可爱的小达莱呀，你这样认识是不对的，金达莱那样做是因为朝鲜正在打战争，打敌人，军队打敌人是为了人民和平幸福，我们中国现在没有战争，和他们不一样，但也应该为人民谋幸福、做好事。现在解放军在保卫祖国，国家工作人员也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就如你们学校的老师在教学，那治淮的队伍在治理淮河，就是农民种地、工人生产，也都是为国家、为人民，这叫做为人民服务啊！”小女儿似是听懂了，有后悔的意思，便对爸爸说：“是我想的不对，不过我一开始也是犹豫，拿不定主意，并不是不想给钱，是想给钱，忽然又想的多了，动摇了。还是爸爸说的对，我知道了，我以后也要为人民服务。”爸爸表扬了她。

小季达莱从此在学校里因表现突出，受到过多次表扬，她做出的事迹有：曾掏钱帮助家庭困难的学生买写字本和铅笔；曾在马路上牵手给盲人领路；曾建议学校请英雄人物做报告，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有一次麦季，老师组织低年级的小学生帮农民捡拾麦穗时，因吸烟人不小心，麦地里割倒的麦子突然被引灼了火，火势借风力蔓延的很快，小学生大都吓跑了，而唯独她和老师以及麦地的农民，投入了救火，幸亏麦地不远处有道水渠，他们有的脱下衣服去水渠泡上水回来抽打，有的用手去扒土向火上撒，小季达莱学着大人把一绺麦棵泡上水抽打，在附近地块来人的帮助下，终于把火救下了。救火的人虽然没出现大的伤亡，但有小的损伤。有个老师胳膊上烧起了个水泡，脚被麦楂扎破了；小季达莱的小发辫被烧焦了一截，脸上擦破了一点皮。所有的人的衣服、鞋袜全都被水弄湿了，有的破碎了。为此，学校里对小季达莱张榜进行了表扬，并奖励了一套少年儿童读物书籍。

学校里有一个业余宣传队，每到重大的节日或有什么重要活动时就排练节目演出，宣传队员都是五年级以上的学生参加，季达莱还在四年级的时候，就被吸收加入了，这是老师特意推荐抽调的。老师说她对文艺宣传特别热心，不论唱歌或演节目，能表演出感情，譬如她每次唱《王二小放牛》那首歌，都流出了眼泪，她看人家演的节目，有时也感动得或热泪盈眶，或进入角色不自觉地喊出声来。当然她也有这方面的才分，嗓音好，动作活泼，大家都承认她比别人演的好，她说可能是收集和经常阅读那些画册及英雄的事迹印在了脑子里，自然表达的关系。再说演出时总要化妆一下，不论脸庞或服装，予以美化与衬托，她化妆后显得更加美丽，一上台，都愿看她，因而这个刚刚10几岁的小姑娘，就博得了人们的喜爱，再随着她“金达莱”的誉名在本校喊响，她也颇有些名声了。

可是，谁也想不到、也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正当小季达莱怀着一颗争当“小英雄”的小心灵，天真而向上地展现她真纯品德和对国家的赤诚抱负的时候，在一个星期天，她获知本县境内的淮河下游，驻地解放军某部一个连，去修建淮河工程的工地参加义务劳动，学校没安排去慰问的事，而她只向家里打了个招呼，主动地邀约了宣传队的7、8名女的舞蹈和歌唱队员自带饭，在淮河上搭乘了一支人工划水的小木船，顺流而下，来到工地现场，借中午开饭的时机，就地演出进行了慰问，受到了连队指战员的热烈欢迎，他们有几个战士也配合演唱了几支歌，搞得很热闹。还是这个小季达莱提议，她们随便地吃了自带的饭之后，利用战士们的用具，参加铲土、运土劳动两个小时。当她们离开时，战士们集体站立呼口号：“谢谢同学们！向同学们学习！向美丽的祖国花朵问个好！”小季达莱一伙小宣传队员激动得招手感谢。随后她们搭上了那只小木船逆水而上返回。此时天气下起了雨，也刮起了风，而且风雨越来越大，行船较为艰难，尽管划船人急让大家均匀分布和匍匐下身子，但船身还是摆头摇尾，前后颠簸，正巧又来到一个淮河的“未完工程”处，这里的水忽深忽浅，底细不明，一个剧烈地风头刮来，小船打了个转，由倾斜一下翻了个底朝天。划船人一时束手无策，周围也正好没人，宣传队员都是女孩子，她们有的挣扎着从船底爬了出来，在水里扒着船帮，有的离船远些淹没在了水里。划船人只好一个个地帮扶到船这边或游去岸上，但最后救出的两个女孩因时间长些，肚里胀满了水，在岸上倒体控水和施行人工呼吸，也没救过来，这其中就有小季达莱，后听说小季达莱是在船下先推出了两个伙伴，自己却沉了下去......

就这样，一株异国无形的金达莱花，远涉万里，传奇般地成长并绽放于我国的淮河之滨，净化着大片的空间，最后形似凋谢，实则如一道彩虹，从鸭绿江畔一直笼罩到淮河上下，喷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