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我的父亲
我比他活得更久，在这个世界。我试图回去，回去的路途
很是艰难
在同样的黄昏。在堆满垃圾的河边，我试图
唤醒那些沉睡的
树木
草
和月亮
真是徒劳啊。加入我们谈话的，那些草木
深秋的
月亮
它们那么高傲。因为我是人类，所以它们更加高傲




一、两个年轻人



他们先后走过运河边的街道
两个夏末黄昏
同样的墙壁。灰白的，沉默的。将行人和声音挡得更远
河面上浮着菜叶、船票
和永远腐朽
的远行味道。归来的疲惫心情，随着月亮悄然升起
同样的房屋
一边是浮动的，一边是摇晃的。一边坚定地将灯盏举起
一边。可以随时消失，散入黑夜
那座桥也在俯瞰自己的双脚，他们被河水咬住
很多年了
行人无法留在桥上。他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口袋里藏着糖果
甜的、彩色的毒性被脚步压住
“那只月亮落在水里。她的脸一直在出汗。”
他们听到隐约的叹息之声
来自黑暗的桥洞。
“你能猜到它们的年岁吗？”一个年轻人，问另一个年轻人
作为唯一不回答的那一个
他熟悉河岸边的景色。也熟悉那些灯光
他急匆匆走过幽暗的街道
他熟知每一扇门
他被其中一扇门吞了下去。另一个年轻人，他停留在河边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记忆中的河水
愤怒的河水。愤怒的机帆船，愤怒的人世。在挥手之间，愤怒的他让自己飘远




二、初雪



这是去见情人的好天气
活着算什么呀
生活算什么呀
池塘结着薄冰。鱼儿睡去了，桑树林湿湿的
灶膛里添上了新柴
粗俗的船娘，酿得一缸好酒
这是去见情人的好天气
刺猬们算什么呀
棺木黑黑的，算什么呀
父亲。父亲。
布鞋的鞋底沾了新雪，粗俗的船娘。她的声音
是一艘船
将你带到另一个城市




三、轮渡码头上的一缸积雪



影子们也会相爱。它们跟着雪，不为别的
只为了，要去寻找一双脚
那年冬天。我到达一个陌生的城市
身心疲惫
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冷漠。他们捂着自己的心，走路时捂着
吃饭时捂着
睡觉时。也捂着
他们也捂住了灯光的温度，怕灯盏灼伤它们的影子
这是一个灰色
小心翼翼地城市。每一个人隐瞒了自己的过去
而小偷盛行
在地下。在那些千百前就已经被修建完毕的地下城市
小偷们贩卖他们偷到的秘密
我以为。自己能在这个城市长久地呆下来
像那些早些到来的人
捂着自己
捂着自己的心。让影子跟着雪，据说雪，会给他送来一双人类的脚




四、挂在钟摆上晃动的女人



她应该有一双薄薄的，淡绿的翅膀
像爱。
我从未向你提及过的那些事物。它们也是爱
仿佛暮春屋檐滴下来的雨水
仿佛槐树开花，又落入土中
仿佛我在前面走着，你在后面跟着
仿佛我随时会消失，而你也随时会消失
仿佛我不说话，你也不说话
挂在钟摆上晃动的女人
她应该有一双
薄薄，淡绿的翅膀
像爱。随时掉落，随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