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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百良:村寒
    • 作者:杨百良 更新时间:2014-10-29 03:00:13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079







    村党支部书记不一定都会喝酒,而徐贵自从当上村支部书后才学会喝酒的。

    徐贵原本不会喝酒,不会喝酒就不佩合格的村支书。只要上级来人,一把手就得亲自陪酒,不亲自陪酒就是对领导不重视,你的工作就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也就很难一帆风顺。然而徐贵偏偏与酒无缘不喝正好一喝就多。为了工作打开局面,为了招商洽谈顺利,为了盛情款待领导,徐贵不得不舍命陪“君子”,把各路“神仙”陪明白,如此他作为一把手逢客必陪喝来喝去喝坏了身子喝出了胃病。

    患病容易去病难,犯一次比一次严重。而徐支书这次犯胃病,一不因为村民百姓,二不因为孩子老婆,老婆麦花事事都由着他惹不着他,确切地说这次犯胃病是因为村长张财。

    其实,徐贵跟张财,原本是两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知心朋友。可自从张财当上村长之后,彼此的关系逐渐由亲近到淡薄再到疏远观点不一各持己见直至后来针锋相对。徐贵满腹委屈理直气壮,张财委屈满腹气壮理直,他俩究竟有何冤何仇何利害冲突?追根问底根本无冤无仇误任何利害冲突。村民百姓都口知肚明他们俩的初衷都是一个,为了给村民百姓谋福创业。村民百姓又都不理解,他俩究竟有什么化不了的干戈解不开的疙瘩此起彼伏相互排斥?包括他们自己也莫名其妙。







    徐支书从乡里开会回来,径直找到通讯员,说你通知常短务干部晚七点到村里开会。通讯员说真碰巧,村长也让我通知晚7点开会。回家的路上,徐支书琢磨着张村长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开会怎么事先没对我讲过……

    吃罢晚饭,常、短务干部按时到会,落座后各自浏览着当日报纸。妇女主任岱雪沏好浓茶,掏出“石林”给每人发一支。

    村长细品着,狐疑地瞅着烟丝,问:“会计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会计说:“恁暂乡派出所所长来,我买了一盒。”

    村长把脸一沉,说:“打谁的幌子也不中,谁买的谁自己掏腰包!”

    会计眨巴眨巴眼睛,没吱声。

    徐支书对张村长说:“你不也通知开会了吗?你先讲吧。”

    张村长说:“那好,我开会没罗嗉,开板就唱,讲两件事,一是减轻农民负担,二是压缩不合理开资。上级摊派下来什么邻里费卫生费等等名目繁多硬往下摊,只要是不合理,在我当村长期间咱村概不接受,哪怕是丢掉乌纱帽。从今天起,上级无论谁来,包括皇亲国舅,招待一律一菜一饭不备烟酒,既便是开拓性生产投资项目也得往后推二年,度过难关再上,望大伙严格遵守。”

    徐支书说:“张村长讲得干脆,我不重复,我今天从乡里领回一个新项目,县委在咱乡搞合作社试点,拟定先在咱们村搞500亩景观树苗培育项目,具体研究一下。”

    大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吱声,各自闷头抽烟。

    “我想,趁我在位之年,为百姓办成一件事业,这500亩景观树苗培育成功了,可以满足全镇乃至于全县景观绿化所需,所以我就主动争取过来了。”

    岱雪问:“树苗从哪来?”

    徐支书说:“县林业局负责联系,资金村里先垫付,随着合作社的发展逐渐转为股份制。”

    张村长左腿翘在椅子上,左胳膊肘拐在膝盖上,手托腮不吭声。

    会计说:“咱村的经济状况大伙清楚,干部的工资才开一半,来客招待可以赊帐,垫付资金需二、三十万元,上哪赊去?”

    岱雪听得有点别扭,便反驳道:“照你这么说,国家财政没钱,全运会就不办了呗?”

    会计一愣,但他不是党员,也就没法接茬分辩,便斜眼瞅瞅村长。村长反复捏鼓着烟屁股,紧绷着脸,沉默不语。

    徐支书说:“张村长你看看这事儿怎么办?拿个意见。”

    张村长就把烟屁股掐死,反问徐支书:“你是事先决定了,还是跟我合计?”

    “当然是跟你合计了。”

    “要是跟我合计,我不同意。”

    “你咋个不同意?”

    “我说过了,减轻农民负担,压缩一切开资,开拓性生产投资也得往后推二年。”

    “你说得固然在理儿,可我这也是为村民造福啊。况且,我这是上级下达的新项目。”

    “你已答应了,还跟我走啥好瞧?”

    “怎么?我身为一把手,遇事得先请示你?”

    “你既然有权独断,就自己张罗去呗。”

    “我自己张罗还要你个村长干啥?我姓徐的问心无愧,拉饥荒也是为了村民百姓。”

    “别唠光彩话好听嗑,说白了就是拿百姓的钱为自己树碑立传……”

    岱雪听得刺耳.插话说:“你俩为工作犯不着争吵,说不定将来从仇人变成儿女亲家呢。”她的话迎来了书记和村长敌对的目光 。







    春兰是书记徐贵的女儿,锁柱是村长张财的儿子。二人三年前同时考入省林学院进修, 毕业后二人放弃都市发展立志建设家乡。

    春兰和锁柱骑着自行车,行至半路,天气下起了毛毛细雨。此时他们的车架上各自都驮把伞。两把雨伞,能遮避两个人不被雨淋湿,两把雨伞,会疏远两个人的心距。于是,她俩谁也未撑开,尽可能地放慢车速遂又推着自行车缓慢行走,任凭雨丝肆无忌惮地狂吻着,淋漓尽致地沐浴着,似箭穿梭地扫射着,他的心怦怦狂跳,她的血波涛汹涌,二人缓慢而行,谁也不说话。

    突然,春兰冷不防问道:“你为啥放弃前程跟我回家乡?”

    锁柱想也没想顺嘴应声:“我喜欢你。” 、

    “你喜欢我什么?”

    “腰条。”

    锁柱的回答既诡秘又滑稽使春兰气愤不已骄傲万分。春兰的腰条的确很美,丝毫不夸张春兰的腰条堪比河边杨柳一样迷人,又像青青松柏一样傲然婷立。春兰喜欢这种浪漫情调,锁柱的感觉乖巧瑕不掩瑜。

    春兰说:“我早就发现你在我身上打主意,但我可明确地告诉你。”

    锁柱说不用你告诉,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春兰说耍嘴皮子不好使,我需要的是你的创业真本事。锁住明白春兰所指的真本事,“回到家乡,你就看我咋样配合咱们的父亲……”







    张村长和徐支书闹掰后,带着火气回到家,让老婆炒两个菜,自斟自饮喝着闷酒。

    老婆说:“又谁惹着你了?回家整这出损样。”

    他吱的呷口酒,硬梆梆地甩出一句:“老娘们少插嘴,没你屁事。”

    “瞧你就憋气,人家当干部稀图捞点什么,你可倒好,见天介村民百姓百姓村民,啥好处也捞不着,回家跟老婆孩子煞气。”

    张财闷闷不语,仍自斟自饮,满腹牢骚素描似地写在脸上。

    老婆说罢,把话题转向锁柱和春兰,“我跟你说点正事儿。”

    “有什么正事?神道道的样。”

    “咱儿子的对象。”

    “这事儿,怪我,整天瞎忙,没空过问。”

    “等你过问,黄瓜菜早就凉了,儿子在林学院时就悄悄地和徐支书的春兰好上了。”

    “和谁?徐春兰?!咋不早点跟我说呢?”

    “敢对你说吗?你跟徐支书仇人似的”。

    “不行,咱锁柱宁肯打光棍也不订她!”

    “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咱就成全他们吧!”

    “说啥你也不跟徐贵做亲戚,我不同意。”

    “瞧你那倔脾气,谁敢跟你说实话,俩孩子是为开发景观树苗专业合作社而回乡的。”

    张财紧锁双眉沉思不语。

    “锁柱他老舅刚才来了,没敢直接找你,先跟我说了,要加入合作社。”

    “加个屁!我他妈还能跟徐贵说吗?”

    等候在门外的小舅子,趁机进屋,笑道:“姐夫,自从你当村长,我没给你找过麻烦,也没借你多大光,我能加入合作社,主要是为了将来的股份。我跟徐书记说不上话,你给说句话准能行,我给二千元好处,我不求你别的,就求你一句话。”







    两日之后,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张村长和徐支书因开发景观树苗培育项目又僵起来了,僵得难解难分互不相让。

    俩人的矛盾,发展到这个份儿上,无从化解,已不限于工作分歧而激化为个人矛盾。徐支书心里憋足了劲,说我主张开发景观树苗培育项目是造福予村民百姓,没你村长我照样张罗,叫人们看看。村长说我在其位不合理摊派和额外负担甭想往咱村加。书记和村长各自较劲劲头十足都想展示自我排挤对方将工作干出特色。百姓大吉大德。徐支书从县林业局得知技术指导和销售订购早有安排,他为贷资金贷款的事儿急得团团转;张村长以身作则严格财经审批制度清理三角债陈欠,对开发新项目死不松口。为此书记和村长各不相让,景观树苗培育项目进展非常不顺利……







    徐支书的胃病又犯了,一躺下就是十多天,吃啥啥不顺口,瞅哪哪不顺眼,把跟村长俩憋的气搬到家里来煞,好象他同村长的恩恩怨怨都在老婆身上。

    恰巧女儿春兰也回来了,表情黯然神伤,愁眉紧锁,脸颊布满沧桑泪痕。

    “爸爸,你就别跟村长较劲了,行不?!”

    徐贵觉得很意外,就把矛头转向女儿,“怎么,你也胳膊肘往外拐?”

    “你们都是为了工作,就不能相互退让一步吗?”

    “你们没看出来吗?他张财一直都在拆我的台。”

    “通过另一种方式,照样可以实现你的事业夙愿。”

    麦花是过来人,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便扶着女儿进里屋,用手抚摸着春兰的头说:“孩子,你是不是喜欢上锁住了?跟妈说实话”

    春兰泪眼婆裟地说:“我们俩在林学院一直都很好,我同他返回家乡,就想共同替老一辈圆事业的梦想,哪成想他们老一辈的变成仇敌了!”

    春兰哭诉着扑在妈的怀里, 徐贵在这屋听出八九分,得知女儿要和.怒火中喷射着酒气.冲里屋吼道:

    “春兰,你给我出来!都给我出来!”

    母女二人规规矩矩地偎缩在北炕沿边。

    “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春兰惧慑地看着爸爸,透出祈盼的神色。

    麦花慌忙袒护住女儿,抖颤着说:“别动怒,女儿一直没敢对你说,她和锁住俩……”

    “说个屁!我打死你个老东西!”顺手“拍”地一个大嘴巴给妻子打个趔趄。

    春兰惊愣,脸色惨白.很吃力地冲爸说:“我的事不关妈妈,你干脆就打我!”

    “我他妈的当了二十年支书.统管千家万户,到头来栽倒在自己的家里了!”

    “你当初不是也说锁住好吗?我想当民办教师,可你安排了张锁柱。”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现在锁柱大专毕业了,同我一道回家乡,还能帮你开放新项目呢!”

    “你有能耐了,有文凭了,敢公然跟我叫板了!”徐贵凶神恶煞一般冲着女儿吼道。

    妈妈猛力将女儿推出屋,哭泣着喊:“快跑——赶快跑——”春兰前脚走妈随后跟了出去……







    夜幕降临,偌大的黑云象块裹尸布将月亮和星星裹得严严实实,乍起的北风荡着尘沙,弥漫得徐支书眼花昏暗,举步维艰,他掖下挟着酒瓶子,踉踉跄跄地走在夜幕里。其实他是在用酒壮胆儿,主要是在茫然地夜色里寻找着女儿春兰……

    “徐支书——徐支书——”

    徐支书以为是女儿在喊他,便回头问道“你叫我什么?!”

    “我不是春兰,我是岱雪呀。”

    “你想骗我?你站住。”

    “你那大嗓门儿能听二里地,我在家都听到了。”她显然是谎话,其实是麦花让她来的。

    “岱雪.你别拦我,这是我们家中事。”

    “老徐!你把火往下压一压,听我说.你家事一点也瞒不过我,春兰会锁柱都是好孩子。”

    “好孩子?哼!我徐贵可没恁大福份。”

    “这么说吧,春兰和锁柱的事,我早就知道,依我看,她们并没有错。

    “她没有错……那就是的错啦!”

    “你冷静点,你跟村长是有矛盾,也包括我,跟村长合不来,可这是两代人的恩恩怨怨那!锁柱跟春兰,从小青梅竹马,又一同上大学!”

    “岱雪,你不知道,春兰她……”

    “唉!爱情说不清楚,我也是过来的人,包括我的父母,谁能体味和理解女儿的心”

    徐支书气得无从发泄心中的闷气,便瘫坐在地上,拧开酒瓶盖,嘴对嘴喝着闷酒。

    “孩子不敢跟你说实话,可我知道,春兰和锁柱是为了你那个项目才回家乡发展的。”

    徐支书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岱雪:“你说什么?”

    “春兰已经在县里预订好30万元的景观树苗苗圃,锁柱把景观树苗销售合同都拿到手了。”

    “我……真的就……输给张财了?!”

    “你没输,咱都没输,事业成功了,又得到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女婿!”

    徐贵抽搐得两腿瘫软,由于过度的悲伤,酒性发作,难熬的胃病折磨得他晕倒了……

    岱雪尴尬地望着徐支书,村长张财也赶到了,村长呼叫老徐,连掐“人中穴”,最后二人将徐支书背回家。

    次日.村长安排四轮拖拉机,亲自出面,同锁柱、春兰一道将徐支书护送到县医院,仅仅一天时间,终因胃粘膜严重脱落,徐支书已奄奄一息了。村长不容众人劝阻,扑倒在徐支书身上憾然恸哭,“老徐大哥……我太固执……对不起你……对不起父老乡亲……对不起孩子啊……,

    七天一晃就到了,当春兰和锁柱去给父亲添坟时,老远发现张村长守候在徐支书坟前,坟上覆盖着五彩缤纷的景观花树……




    作者简介:杨百良,男,辽宁省法库县人,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1992年毕业于辽宁文学院,现已在《芒种》、《音乐生活》、《凌蕓》、盛京文学网、辽宁作家网、中国干部书画网、中国作家网等发表报告文学、小说、诗歌、文学评论40余篇(首),其中文学评论《尘封旷远的风俗画卷》荣获盛京网络文学大赛提名奖。联系电话:1359169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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