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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周:誓约的守望者
    • 作者:胡周 更新时间:2014-10-27 05:29:41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098

      麦三,在山民的眼里是一个怪人。
      山村经过几十年的变化,家家早已住上了楼房,二十年前就看彩色电视,如今“家庭影院”也不觉得新鲜,就是冒烟的四轮交通工具也随处可见。与现代山村的面貌格格不入是村口江湾处停着的一条破旧的乌篷船,竹篾编织成的船篷斑驳得露出黑黄的底子,桐油的船身被江水浸泡得发胀变形;船头支着一个简易的炉灶,上面放着一把硕大无比的茶壶,铅皮的烟囱断了一截,掉了一块;船尾长近三米宽约二米,应该是存放柴米油盐的地方,现在却堆码一人多高且长短不一的树枝,把船头压得翘起来。
      船的主人麦三,蹲在船头端着一只粗瓷大碗,大口大口地喝江水炮制的浓茶,他啜一口茶,就吐出一片鼓胀的茶叶,把眼睛从江面转向溪口,然后停留在那里,缘溪而上的一条小径上,踽踽走来一位颌下飘须的老者,等到走近,他惊讶道::“三伢子,你还在捣鼓这些树枝?早该上岸,住洋房了!”他一笑,不接话,却招呼老者喝茶,老者不喝,沿江边独行。喝完茶,他把身上的棉袄拉下来甩在舱里,赤着老树皮的胳膊,开始把树枝往岸上搬,一顿饭功夫搬了一半。累得他直喘粗气,就爬到船头,拿起大铜壶哗哗地倒满一碗水,一仰脖子喝尽,用袖子一抹脸上留滞的汗珠,吸了一口气,继续去搬树枝。又是一顿饭功夫,树枝全部被搬上了岸,船在水里抖动几下,打了一个水漂,摆正。然后,他拿起了撸,击打一下水面,就把撸摇得吱吱响,他要趁北风来临之前,去林场多运几趟树枝回来。
      几十年前,和他一同摇橹的小伙伴都上了岸,出去打工一阵,先建起瓦房,再盖上楼房,后娶上媳妇生了小伢子,而他却孑然一身。看着别人过得红红火火,他不羡慕也不着急,倒乐意整天住在乌篷船上摇撸,听吱吱的撸声与击打江水的声音和鸣,悠远的故事就从合奏里汩汩地流淌出来……高兴时候,他也会哼唱一两句古老的歌谣:
      两岸青山排排出吆,
      一片白帆日边来吆……
      船里坐着阿哥和阿妹,
      阿哥摇橹,阿妹唱,
      撸击江流石不转,
      歌唱三江水倒流……
      大概三十多年前,那时他是年轻的麦三,是年轻的摇橹手。他把一只崭新的乌篷船摇得像飞鱼一样快,岸上年轻媳妇和姑娘们就会举起水壶跳着脚尖叫。他打开炉门,掏尽了炉灰,塞满白桦树枝,点起火,关上炉门,听壶里的江水咕嘟。一会,打开炉盖,烧开的江水清香扑鼻,一直飘到岸上,年轻媳妇和姑娘们就提着大壶小壶跳上船来,打满了一壶水一路欢笑回去。玲花不忙着打水,把水壶放在地板上,跳进船舱帮他收拾碗筷,把床铺整理得整齐,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清澈的江水里漂洗得干干净净。等她把衣服晾在船篷上,他已经把水壶打满了水,放在炉灶上等她。她并不着急回去,坐在炉灶前的小凳子上,抓一把树枝塞进炉膛里,任炉火把苹果似的脸舔得更加白里透红。他披一件衬衫,把宽阔的胸肌露出,斜靠在船蓬上,眉飞色舞讲山外的故事。她添一把树枝,问:“还有吗?”“当然还有更好听更好玩的事情,你不急……”他呷一口温热的茶水,望了望平静的江水,又望了望柔美的姑娘,在他眼里她就是恬静的江水,她就是秀丽的山峰……他不知道怎样描述她的美。她发现他注意她,就把小嘴一抿,羊角辫一甩,低头抚弄衣角笑,莺莺啼啭说:“有什么好看的?”看她纤丝雪白的手、油亮乌黑的辫子、凹凸有致的身体,答:“你比江水好看!……”
      “麦三还去运树枝?现在谁还喝你的江水!饮水机里的矿泉水都喝不完……”有人看他去运树枝,劝他说。他一笑松了劲,明显感觉臂膀没有力气了,以往一日一晚一个来回,现在三天三夜一个来回都不大可能了。他知道乌篷船一天天老了,自己也一天天的老了。他不记得这几十年来,来来回回运了多少趟树枝,烧出多少锅江水。他也不记得江心洲上的芳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凄凄空等多少载。但他知道花谢还会花开,春去还会春回,就是江水不流,青山会老,他也要等她回来……直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有时,他不敢想象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麦三该说媳妇了!”好心人一见他就提醒说。那时,父母还健在,他还年轻;那时,她刚出去打工,他在翘首盼望;那时,山村还很穷,人们没钱治病。他舍不得她走,她安慰他说:“等挣到钱,把娘的病治好了,我就回来……”他想和她一起去挣钱给她娘治病,她不让,说:“你父母年龄也大了,你一个儿子哪能离开呢?”他再坚持,她就假装生气跑开了。
      再后来,他的父母去世了,他的鬓角被岁月染成灰色,他的腰被江风吹弯成撸形。他坚信她会回来的。但是,她娘死的那一天,他心里着急起来了,就开始天天往镇上邮局跑。最后,他跑去她打工的那个城市找她。年底,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麦三,不要等她了!她不会回来了!”玲花年迈的父亲,看他一次次来探听消息,可怜而同情地对他说。
      他不信。去城里前一天晚上,她亲口发誓,最迟麦子黄时回来。寂寞时候,他对着江水喃喃自语,“……但是,麦子黄了一季又一季,布谷鸟飞回来一次又一次,你这只黄莺怎么迟迟不飞回到我的身边?”
      麦三的乌篷船太老了,经不住江风一吹就摇晃起来了,他把撸不及,装满树枝的船侧翻在江心,连人带船往水里沉。幸亏有大船经过,好心的船主命人捞起了他,并用大船把小船拖回了溪口。
      第二天,玲花回来了,他的爹地将死了。她看过爹地后,就径直来找麦三。她在乌篷船里见到了麦三,他躺在阴暗的船舱里。看到她,他身体不住地哆嗦,禁不住淌下几行老泪,翕动着嘴唇说:“你终于回来了!”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说:“三哥,玲花对不起你!是爹地骗了我,对你隐瞒了实情……”麦三硬撑起来说:“玲子,不怪你!我全知道了……”“三哥……我爹地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他不应该一直骗我说娘生病,他自己也生病,更不应该骗说你被江猪吞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麦三伸出干瘦的手捂住了玲花的嘴,不让她说下去,她哭倒在他的怀里……
      一早,村里人找玲花,在麦三的乌篷船里发现了她。麦三伤势过重死得僵硬,怀里紧紧抱着玲花。玲花好像睡着一般,任怎么喊都不醒,人们感到奇怪,就把她从麦三的怀里掰开,掰断了三根指头,才把他们分离,发现玲花也早死了,嘴角还在不住地往外淌血,殷红的血染红了怀里紧紧搂抱着的一沓发黄的信件,邮戳的日期都是三十多年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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