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我7周岁,妈妈把我送进生产队小学校,成为一名小学生。
我们学校就在村子的南边一座土坯房,可容纳十几个学生,这所学校只能招收3年级下的孩子入学,到了四年级就走途去8里以外的大队中学读书了。
开学前,妈妈给我买了文具盒和铅笔、橡皮、作业本,一个帆布的书包,开学那天学校又发语文和数学等课本,坐在简陋的木质座椅,听老师讲课,当时懵懵懂懂的,老师说些啥呀,好像听得挺认真,下课了什么也不知道。一到考试就发蒙。那时多数学生学习都不算好,拔尖就更不多了,好像都是在浑浑噩噩打发着童年。上学头一年成绩很不稳定,期中、期末考试每科都没超过80分,小学二年级,经推荐,我光荣的加入了少先队员,鲜红的红领巾是自己出钱买的红绸子,好在和表哥是一批的,这样做红领巾的事就交给大表姐了,那时他家有一台缝纫机,大表姐又会缝纫活,不一会两条红领巾就做好了,二表姐是初中学生了,对我们这些小不点也很关心,教我们如何系,那一天早晨二表姐亲自给我和表哥戴上了红领巾。心里不知啥滋味,也不太懂少先队员是干什么的,迷茫之中隐约知道是少年里的先进组织,什么活都抢着干,做好事等,到了三年级了,我们这十几个孩子暑假开学就要到大队上四年级了,每天走途8里多地,起早贪晚,中午在学校吃自己带的饭,冬天在炉子上简单热一下,夏天一不小心就饭就馊了,最好的干粮就苞米面大饼子,有时带一些土豆,基本还能吃饱。有一年,全国性节约纸张,学校就动员我们学生每一种非常粗糙的黄纸,裁成作业本那么大,用订书机订上,即当作业本又当演草纸。即使这样也没耽误我们的学习积极性,成绩也都没下降。
那时家里很穷,穿的鞋都是妈妈或者姐姐用边角布料(铺衬)做的布鞋,由于天天走土路或草甸子,鞋底很费,两个月后鞋前尖就露脚趾头了,有时鞋底也磨成窟窿了,五年级的夏天,我的鞋坏好几天了,妈妈有病在外治病,父亲在村子里熬盐,我上午放学后和父亲说鞋坏了,父亲下午拿上四元钱往返16里地到大队供销社为我买了一双胶鞋,比布鞋耐磨多了,这双鞋一直伴我小学毕业。
随着渐渐的长大,下午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筐和镰刀到村子东甸子割兔子吃的草,那时父亲一边在村子挣工分,一边在家饲养了很多兔子,所以帮大人能干的也就是这些力所能及的事。到了秋天还可以帮家里掰苞米棒子,在苞米地里装车,一筐一筐往牛车上装。除了把家里干点小活,多数还是淘气时候多,也有为了打鸟耽误上学的时候。
有一年五月份,正是候鸟飞回北方的季节,我们村子的男孩子都有起早用铁夹子打鸟的习惯,我也如此,那天早上我在村子的西树趟子的边沟里发现了一只叫鱼鳞的大鸟在觅食,差不多和鸽子一样大小,我兴奋极了,这是很难看到的鸟,也很难打住它。于是我就绕到它的前方,藏到离它较远的边沟里,将夹子下好,再绕回去它的后方用口哨往前遛它,本来6点就该回家吃饭了,可是我还在这只鸟较量,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这只鸟打住了,我激动不已,7点多了回家吃了几口饭,背上书包快步赶往学校,结果迟到一个多小时,班主任一脸的不高兴,下课就把我叫到办公室一顿训,从那件事以后,我再也没有故意迟到。直到小学毕业都是班级的好学生。
创业记
儿时编织的五彩缤纷的梦幻,被岁月之剑射得粉碎的时候。痛苦和忧伤整天伴着我度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羞愧、自责、痛苦、只能用泪水稀释。然而得到的只是更多的失落和叹息。
我喜欢文学,爱好写作,常常在百般无聊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读那些扣人心扉的文学著作,狠下心来把痛苦写成希望,装进信封发出。盼来的只是令人失望的答复。难捱的日子,使我多么盼望有份工作,来充实我这连买稿纸和墨水都困难的生活。举着心中那簇不灭的希望之火,孤独地向文学天地走去。退稿越落越高,爸爸看不下去了,气愤地对我说:“别整天不务正业了,写写写,顶啥用,找份活干,也能养活自己。”无奈的心情,使我有口难言。“自立”?两字在我脑海里盘旋。出路何在?我苦苦地思索着……是啊,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到外边去,走进全新的世界。
偶然间收到了姐夫的来信,说他在市场贩鱼挣了大钱。我的心活了我要出去。征得了家里的同意,揣上仅有的20元钱,背起行囊来到火车站。毕竟第一次出门,毕竟要远离生活了18年的家独自谋生,谁知道前面等待的是什么?我带着一身疲劳来到姐夫住地:松花江边的一个马架子里。周围是稀疏的杂草,刮起风来,满屋都是黄沙。姐夫说:江湾的黄沙拌饭吃“。第二天就到20里外的鱼点上鱼去了。一切都很陌生。当我第一次把活蹦乱跳的嘎牙子,鲇鱼都卖掉的时候,天已将近下午。找个僻静的地方;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零钱,一算竟挣了10元多,我激动了,这是我第一次用双手挣的钱啊!我自立了。我小心地把钱揣在兜里还不时地摸来摸去。劳累了一天的我,此时已饥肠辘辘,该买点吃的了。看街上诱人的油炸糕,我真想吃个够,钱捏在手里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绕来绕去,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新华书店,那粘着鱼腥味的手,贪婪地将一本本写作书,装进兜里,把一天的辛苦花个精光。傍晚饿着肚子回到了江湾。打着手电趴在被窝里读了起来。
转眼到了七月,太阳也变得火爆起来。阳光象泄炉的铁水灼烤着大地,沙滩上泛起无数个金闪闪的星光。我顶着太阳往返在这崎岖的沙滩小路上,光着脚丫踩在发烫的沙滩上。细砂在脚指缝里流淌。有时来了情绪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享受着大地的恩赐,歇够了,骑着自行车带着鱼们挤进了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混着嘈杂刺耳的叫卖声把整个市场闹腾得沸沸扬扬。生意也就自然好做了。今天我的鱼也格外新鲜,倒在床子上还蹦高呢。想到卖完鱼回江湾看那本新书,我的嗓门也放大了几分贝。摊前顿时挤满了顾客。很快抢购一空。收了摊,来到商店买一沓稿纸放进筐里,骑着车飞似地朝江湾蹬去。半路上我看到落日的余辉把江面涂上一层红润,波光粼粼,象一条飘动的彩带,使江面更加鲜嫩娇艳,那成群还有不知名的水鸟,有的在觅食,有的在追逐,有的在嬉戏。看到这壮丽的景象,我陶醉了。
回到马架子里,我竭力勾勒那动人的画面。稿纸的沉默,雪茄烟的缭绕,思路豁然开朗清晰起来,用心用爱写出每一个细节。我的处女作《踏着夕阳,看美景》,问世了。虽然没发表,却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
生意的兴隆,使我的服饰也变得笔挺起来。很快到了禁捕期,市场上的鱼也渐渐少了,生意也淡了。这样我就把这闲散的时光发动起来,点亮心中那簇圣火,追逐着理想的光环。终于有一天,我写的小诗《市场的早晨》在绥化日报副刊上发表了,看到散着油墨芳香的铅字,我激动得哭了。这是我第一次品尝到生活的甜蜜与幸福。漂泊在外的日日夜夜,使我更加思念生我养我的故乡——北大荒。这几年家乡也富了,那里有鱼,也有繁华的市场,也有更多感人的故事。我毅然回到家乡,继续卖鱼,生意也不错,用自己挣的钱,又开始养鸡,在村子的西边盖起了一座小窝棚,父亲也来帮忙,抓了500多只鸡雏,当时的想法很简单,白天把鸡雏撒到草甸子上捉虫子吃,傍晚抓回来,可是不到一个月,鸡雏也渐渐长大,漫山遍野的鸡们引起了老鹞鹰注意,有一天中午我看到一只老鹞鹰一个俯冲就将小鸡叼走了,特别是老鹞鹰在天空上盘旋,小鸡吓得惶恐乱串,四处躲藏。遇到天敌了,于是,我通过亲戚找来一位炮手,第二天我们和炮手躲在窝棚里,趴在窗户上观察动静,快到中午,果然又有不速之客在鸟瞰,炮手悄悄隐蔽,找到合适的位置,等到老鹞鹰抵近时,抬手就是一枪,嘭的一声,枪响鹰落。又来一只,如法炮制。
这样一治理,消停了一个多月没有老鹰在寻摸小鸡,我也就安稳了许多,可是好景不长,又有老鹰来了。但这时期的小鸡已经是半大了,规避风险能力也强了,我全天看护,安全躲过了危险期。到秋天,到县城买了300多只遛的鸡,价格不菲,着实又赚了一把。
老井
在黑龙江西部的村子里,都有一口老井,这口老井是村民主要的生活用水的水源地,我们村的老井是用青石砌成的,井口有2米见方,呈圆形,井深约7米,围井口的木板上长满了青苔,井水从石缝中吐出来,它旱天不枯,雨天不涝,不管春夏秋冬,就这样静静地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的村里人。
从小就吃着井水长大,据说这口老井是清代末期打好的,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井也非常的简陋,一组木头三角架子,一个辘轳把子,一根绳子拴着柳条编的水筲,人们打水时先将水筲放进井里,然后一圈一圈的往上摇,水筲提到井口边时,打水的人一只手扶好辘轳把,另一只手抓住水筲梁,安稳后将水都进水桶里。两只水桶打满后用扁担挑回家,家里一般都安放装三担水的大缸,一般挑一担为两桶。到了冬季,井沿结冰,井口周围结满厚厚的冰山,村民打水时格外小心,有时鸭子等家禽到井边戏水就滑进井里了,为了安全用井,生产队就安排专人间隔一个月时间把井边的冰刨净,露出土地儿,铺上防滑的草垫子。夏季这口井的作用就更加突出了,天气炎热,没有其他饮品,村民家都有暖壶,一壶两用,冬天装开水,夏天就用它装井拔凉水,保凉。到远处产地也都要到井里打最新鲜最凉的水装在暖壶里带上解渴,咕嘟咕嘟周两口,顿时凉到心,那才过瘾呢,别有一番滋味。这口井夏天的用水量大的惊人,到了旱季,村民打水浇园子,村民选择在天黑日头落时开始,这样不伤着青苗,你一挑,我一挑,比着干,两个时辰左右,井水见底了,只好再等一宿,井又自然上满了水,且清澈甘凉。
老井,伴我走过了童年的时光,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穷的快乐。小的时候,总喜欢蹬在光溜溜的井口边,看一串串小水泡从石缝中吐出来,然后慢慢地冒出水面,最后“啪”的一下破裂开来。接着,又有一串小水泡从水底冒了出来……这一串串的小水泡,仿佛老井均匀的呼吸,让我感受到了老井无尽的生命,使人倍感自然亲切!
有时几个玩伴在井口边玩耍,趴在井口往下看,或往井里仍石块,大人看到了,那一定是挨一顿训斥,然后我们一哄而散。
每到傍晚时分,忙完了农活的村里人便会挑着水桶,陆陆续续地来到井边,于是平静了一天的老井,开始逐渐地热闹起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挑着水桶穿梭于村子和老井之间,家家大缸都满了。空桶的时候,水桶在身子前后来来去去的晃荡,仿佛在欢快的舞蹈;挑满水后,扁担在肩上吱呀作响,仿佛村民在愉快地欢唱。一阵喧嚣过后,老井便又慢慢地平静下来,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宁静,只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给人留下无尽的假想。
村子里的人走了一茬又一茬,村民种的庄稼收了一年又一年,而这口老井也走到了百年,它与村民一样经历了风风雨雨,它的奉献就是大地汩汩流淌血脉,滋润千百年的葱茏岁月,在人们心里没有干涸。始终坐在小村四季的阳光里,微笑着,灿烂着,幸福着。
碾坊
提起农村的碾坊,六零后的人也许都能记得,碾坊里的设备有碾子和大风车。碾子主要是指用人力或畜力把高粱、谷子、糜子、玉米等谷物脱壳或把米碾碎成碴子或面粉的石制工具。碾子由碾台、碾盘、碾滚和碾架等组成,碾盘中心设竖轴,连碾架,架中装碾滚子,多以人推或畜拉,碾盘和碾滚上分别由石匠凿刻着很有规则的纹理,其目的是增加碾制粮食时的摩擦力,通过碾滚子在碾盘上的滚动达到碾轧加工粮食作物的目的。
铆接工具,形似扁铲无锐刃,或圆顶或圆刃,常见用于铆接丁字接缝处,用锤敲打碾压材料使之塑性变形以达到密封。
玉米去皮(去糠)是用石磨,而不用碾子。如果是喂猪就不用去皮,把玉米直接放在碾子上压成碎瓣即可。
大多数农村的石磨、碾子和辘轳水井等都是公用的。黑龙江西部一带农村有用笤帚占碾子的风俗。如果某家要压碾须要在早饭前先把一把小苕帚放到碾盘上去占位,向同村的人表示有人要用碾子。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把笤帚占个碾子”。
碾坊里还有一架风车子,主要用来吹去谷物的皮子,使用时,一个人用簸箕往上装粮口倒粮,一个人用力摇风车,风越大,吹的越干净,稻谷越纯净。吹出的米糠统统堆在风车的后面,干净的米或碴子自然落在事前放好的大笸箩里。装进袋子就运回家了。
从记事那天起,就知道距我家东南方有一座碾坊。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每天它都这样不停地有人用,碾坊到处伴着阵阵的笑语声,偶尔也会有一阵阵的吵嚷声。几乎每一阵笑语声过后,有人总会眉开眼笑地对我们说一遍: “石头山蛤喇域,走一天出不去”的话。要是听见有吵嚷声,也有人长叹一声“唉,要是再有一盘碾子就好了。”在农村加工稻谷向来有先来后到之说,后到碾坊的让着先到碾坊的,如果碰到有人正用着碾子就必须排号等候,碾坊里这一簸箕那一撮子的粮食就是他们的排号顺序。从碾坊里传来的笑声自然是邻里和睦,礼让三分的表现,那吵嚷声就不同了,十之有九是因为抢碾子发生了纠纷。笑语声吵嚷声跟一年中的农忙与农闲有着必然的联系,农闲季节一般听不到吵嚷声,农忙吵嚷声就不断,特别年根腊月,家家都淘米、杀猪准备过年,抢碾子的情景时有发生,有时也会惊心动魄,吵架双方围着先推后推,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喊。
那时,可以用驴马拉碾子。生产队里的一匹老马,常常用它拉碾子,人们为了防止它偷嘴吃粮食,就给它戴上用细铁丝制成的兜嘴,再用布或旧衣服把眼睛蒙上,这样一来,老马就不分心了,安安静静的拉起磨来。时间久了,老马奸猾起来,如果有一天是妇女用老马拉碾子,它一听吆喝,准不听使唤,想法不走或慢走,如果一听是男的,它立马抖擞起来,十圈八圈不嫌累。直到把活干完。老马的精明表现被村民当做坊间做神奇的故事传送。
有时老马不在家,加工的活又不多,那就人工推碾子、拉磨。一推就一两个小时,常常白天抢不上碾子就在黑夜里推,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照着一张张满是灰尘的脸,“一圈两圈,一簸箕两簸箕,”人们就这样推着、数着。推一次碾子下来头上身上满是粉尘,回到家里脸不洗衣服不脱,倒头便睡。
没过几年,我们村里通电了。开始了用电磨面,晚上用电照明。从那以后,乡亲们也就告别了推碾子拉磨的活了,从此也再没听到因为占碾子而吵架的声音。
碾坊一个传承几代人的生活故事,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