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永光:寻访屯垦旧连
- 作者:解永光 更新时间:2014-06-10 02:13:22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915次
这次青藏行第二个事情是在格尔木到自己的屯垦旧连队驻地去看看。大的地名是河西农场,对学生们说是“到河西农场一趟”。农场早已解散,师团大单位都不存在,具体到连队,更不知啥样子了,从行在公路的车上远远看去,北边屯垦连队已经“穿越”屯垦,恢复成为不曾开垦的荒原,要看旧址,还真得去寻访。
从格尔木到具体连队去,就相当于当年屯垦战士到师部办事或到格尔木购物,办完事人要回连队去,要到小岛——小岛是工程团驻地——南面的大坝上去挡车(搭便车),挡了车爬上车厢,冒着荒漠戈壁风尘,回三团,回河西——生产建设兵团撤销后,农建师成为格尔木农场,三团成为河西农场。
1965年9月800名青岛青年参加青海农建师,10月到达农业团的连队。我在河西(曾称金峰农场,北边有阿尔顿曲克草原)屯垦13年,有感情,有记忆,再看看,再想想。
到河西农场一趟也是学生安排车去的——用私家车。车行在格尔木市里,风景早已不是记忆中样子,新树成林,夹路(人行道)成荫,五月了微有绿色。学生谈气候情况时,说到“以前六一树开始绿,现在五一树开始绿”,气候也许有些变暖?
车出格尔木走上柏油路——以前是戈壁滩上砂石公路,主要通河西农场,再往西通到托拉海地方。西部大开发,青藏高原新发展,格尔木市多建设,飞机场营运及格尔木周边的变化,使这条公路的载重和通车逐年加多。我从路上的指示牌看知,这条柏油路要通到青海西部“茫崖”地方,早知道茫崖地名,没去过——那里好像快到新疆了。
近处,这路通郭勒姆德乡——农建师存在时,这里是哈萨克牧民驻地——红旗公社,简称哈区,哈萨克民族已经搬迁到新疆哈萨克族聚居的草原。屯垦战士跟哈萨克牧民友好往来,留下许多故事——可参阅当年屯垦战士后来是记者的李硕《青海记忆》一书。5月6日我们去河西农场回来时候,车进郭勒姆德乡一游,郭勒姆德是蒙语,哈萨克牧民搬迁以后,蒙古族搬迁进来营生,草原上环排着几十座蒙古包,牧民在游访交易,观光客在转悠。蒙古包的前面有一环人工湖水,水质碧绿湛蓝。如果不是已黄昏,我们还会多呆会儿。——草原上有这么好的湖水,我们以前没有见过。
这路还通飞机场,飞机场初建时屯垦战士参加过土石方工程劳动,工程团的吧。我在农业团,没有过来参加建场,但是到了有飞机飞兰州时,我赶小牛车来送过李硕夫妇带孩子探亲。他们从兰州下飞机,再乘火车回青岛。——那是当时的美好记忆,现在看见连接机场的沙漠戈壁,还有一种当年的熟悉感、亲近感。这次我们是坐飞机来格尔木的。
这路通老团部。团部地方有医院,可来看病。有邮局,可来寄信汇款,同时盼着邮局里能取回(各连都有专职通讯员取信取邮件——那是战士们多数人每周都盼望的)自己的家信。团部还有学校——屯垦战士的子弟还没有能上学的,农场有干部、复员军人等等年龄大的成员,他们的子女要上学,团场办了子弟中学。我在团部学校教书时间不长。留在心里不忘的是,我在学校成家时候,团部学校的老校长,青海人,一人离开家乡在此工作,他看见我婚后的简陋生活——把自用的小饭桌送给我了,在当时那样的艰难当中,这一赠是终生难忘的情义。学校还在,建起了教学楼,现在是格尔木的六中(十中?)。到实验站旧址去了,有一位1966年复员分到农三团的符(师傅)还住在站里,我们提到战友“老黄牛”,他欣然接话,讲起老黄牛一些往事,我们感到亲切。
这路还通到托拉海河和胡杨林保护区。胡杨林保护区在托拉海河边,这是学生推荐我们去游的景区,学生给我们讲胡杨林的枝叶特点:树顶叶瘦,往下叶渐宽,可以区分为四种。这是格尔木的一个景点。现在围成一个园子。在三团十几年时间,托拉海地方我仅在有公差时来过两三次,也没有熟人,不知胡杨林的奥妙,此前没有拜访。我们进园去,或走进胡杨林,或站在托拉海河边上——无水期河床就是沙地。远看胡杨林,想想胡杨树的坚守沙漠,敦促自己的相应坚守。林外偏南有大沙包,金黄色,游人可以登顶后滑坠,像敦煌月牙泉那里一样,但是今天不必安排此项活动。
该说说寻访老连队了。此行河西农场,看看老连队是主题,老连队留有我们青春岁月,成长探索,报国情怀。这些不只是老屯垦的见面话题,也是他们自己的个人思考点,为了他们子女后代的明天,为了他们对自己青春的确认、的肯定、的重视、的评说。
老连队在哈萨克的红旗公社以西,过了红旗公社,有三团一连二连,沿着旧公路——在阿尔顿曲克草原南边,有说是通向新疆。过了哈区,过了一连,过了清水河是二连,过了二连到三连,不过这边是连队的北边了。这是记忆中从格尔木回连队的走法,现在的走法:顺着柏油路直向西走,可以直到河西农场。老连队一二三连在柏油路车上都看不见踪影,柏油路开建在离开连队向南几里路的戈壁滩上。
车走着,我自己看着想着,除了柏油路两边的杨树林,向北望去,是荒原上成片的沙柳堡。老连队辨不出来,找不着就不进去看了——我想。这时候沙柳堡边又出来一小片房屋,不是三连,三连的房子不在南边,都在北草原边上,是不是四连?——我想。四连就四连吧,看看四连那也是挨着三连西工地的地方。车子拐进一条小公路,过了新建的移民房舍,上了一片高坡,高坡北边出现一条渠道。后来想到,这是否就是老连队的三斗渠南一毛渠?过了南一毛渠负责浇的田地,车子又过了一道渠——后来想到这应该是三斗渠西一毛渠。如果这是西一毛渠,那么车路右侧高高的渠道就是三斗渠了。
后来见到一位放羊民工问知这里就是老三连,证明我关于南一毛渠和西一毛渠的猜想是对的。所见所过的房舍是移民新建——北边旧住处地表泛浆,不能建房居住了。这位放羊的民工,自己说是从老家过来投亲。我们对他说了自己是从前一个驻地在此的屯垦连队三连的战士,在此生活过十几年。他说知道这里是三连,以前有老屯垦也来访问过,那时他们还到机井房那边看过旧房子,现在旧房子已经毁颓了。在我们过了一阵子要离开这里时候,他从羊群边跑过来,送我们两个“乌蛋”——我不知意思,学生和司机也说不出,我们随身也没准备什么回赠礼物,只有一瓶未打开的饮水,就想作为回赠品,但是青年已经跑远了。相赠以食,该是重义。我想:这可能是他带的劳动休息时的零食,对回访屯垦旧连的老屯垦人也许还有某种认同,无以表白,就把自己带的乌鸡蛋送来了。
右侧高渠就是老连队的三斗渠。高渠下面车行之路,就是三连的战备路——连队干部战士自己修成的道路。沿着三斗渠连队自己出力修战备路,平挖沙柳堡,垫实翻浆地,使自己连队有了道路,可以直通昆仑山下南戈壁公路——现在这条柏油路前身。战备路有“备战备荒”的意味及加强连队生产和交通的现实效应。这里该补说说四斗渠和五斗渠——都是连队的资产。四斗渠在三斗渠西面,前后左右沙柳堡多、高,还未完成开发;四斗渠田地北面,翻过一排高达三四人的沙包以后,就是连队实验田、场院、粮库以西的“高台子”地方。五斗渠在四斗渠西面,这里有点好地,打粮食多。对五斗渠较熟,我们排在这里住过一年,住在地窖里,照护这里(连队俗称西工地)的庄稼;从西工地再向西去,就是“老黄牛”被提拔为连长的四连驻地。我们不住西工地以后,还常去四连找老黄牛玩儿——老黄牛的脾性让他天生就是屯垦战士的兄长。老黄牛后来从四连调到实验站去当站长,前文记到看实验站时老战士说到他了。
继续北走,是一片沙柳堡——这片沙柳堡体大土多,当年连队还没有能力开发成田地。过了这里几座沙柳堡,是四毛渠,这里已经老化得跟荒漠差别不大。再北面是东五毛渠——这是连队收小麦的主要田地。这片田地的西边,是实验田。在实验田和东四毛渠这地方,战备路上有积水隔断,司机小王弓下腰,背起我来走过翻浆路,得从心里感谢他——因为这一背负,让我更近地接触了老连队的热土。实验田向西是连队菜园,菜园一角是连队的菜温室。这些都在路南边。战备路折进连队,路北边是猪号鸡号等等。接近连部大院了,南边是一个水井房,水井是后来开的——早先我们全连都喝渠道引进的格尔木河水。水井是机井,水质很好。连部院里只有少量宿舍,西侧是会议室——开会学习的地方。女排三排宿舍在连部后面。离开连部大院再向北,是马号——备有三四架马车,二辆小牛车,马号喂马,马拉马车,去团部拉面粉副食,去北草原拉运人工挖出的木柴回家烧水烧饭,现在认识到当年这是对草原自然环境的破坏。这个连队的马匹还要承担拉播种机春播的任务。我在另文《七级风》里讲述过马拉播种机播种小麦豌豆的故事。
写完上述文字,读到诺贝尔文学奖诗人俄罗斯的蒲宁《“敞开你的怀抱”》一诗:
敞开你的怀抱
你的心胸,
去拥抱那青春的感受——
时光的匆匆过客吧!
大自然呵!
你也伸开双臂吧!
让我和你的美
融合在一起!
你,深邃的高空
多么碧蓝,无边无际,
你,翠绿的原野
多么辽阔,平畴千里!
只有你
才是我心灵之所寄!
写这首诗时,蒲宁16岁,当年在柴达木荒原屯垦的战士相信和理解诗人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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