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战歌1938》寻求出版合作
- 作者:东文 更新时间:2014-05-14 03:06:04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360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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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战歌1938》故事梗概:
1938年5月,豫东兰封保卫战打响,国军二十集团军老三团直属连连长鞠远兴战场英勇表现留给集团军副司令长官陈绍武极为深印象。随即,在陈着手组建“铁臂特遣队”时,鞠任队长,由其到大别山雷公寨护送陈的家眷到大后方。他同时还安插亲信丁季壮及作战参谋雷正风、电台台长董世钊、军医杨映秋等。
特遣队脱离战场后,在沙河一带遭遇偷袭平汉铁路的日军秋野大队,双方激战两天,特遣队渐渐不支。后突遭泛滥的黄河水,特遣队与日军同时被洪水吞没。鞠远兴在洪水中救起日军少尉,并在黄河故道下游遇到桂系团副王守湘。在王的帮助下,聚拢散兵来到雷公寨,日军间谍也趁机尾随跟踪。陈父陈劝耕为当地巨富,私财千万,豪门恩怨,错综复杂,各种势力也趁机觊觎,几经周折才勉强同意家人携财前往陕西,而陈劝耕坚持留守故宅。陈家三姐妹雨莹、雨萱、雨蓉都是伶牙俐齿,善于心计。
沿途遇到匪徒、日本特务多起,并与新四军、游击队接触,得到对方支持,艰难达到信阳。此时武汉保卫战已经打响,长官部已经移师该地。集团军司令官商震召见,面授机宜。特遣队继续西进,又遭遇部下异心、宪兵刁难、间谍劫杀等,发觉陈绍武已经叛变投敌,特遣队陷入两难境地。当到达荆紫关时,遇到川军部队,准备资助该军粮饷时,却发觉所护送财宝却是破石烂砖。陈家大小姐以此疯癫。鞠远兴劝说土匪王花姑支持抗战后,兵分多路,再去雷公寨。
鞠等人在老猎人帮助下进入“特训队”,化解日本间谍染指该队之祸难。在明港,遇友军同日军血战,特遣队与之并肩作战,又对接防信阳的秋野大队实施破袭战,给秋野致命打击。途中遇已为伪军的老三团官兵,在伪团长(原老三团参谋长)苗人杰犹豫中,鞠射杀伪师长后奔逃。在丁家沟发现陈劝耕又一惊天秘密。此时,雷公寨已经被日军占领,特遣队借助暗道进入寨子,结果又遇到陈劝耕被大太太枪杀,财宝下落不明。
鞠远兴根据掌握的情况判定财物在附近寺院中,靠诚恳感动陈劝耕的叔父(盲僧),最终说出东西的藏匿之处。在刘铁腿等人帮助下,特遣队从大别山南麓出发,又遭遇女匪李冠英等。李通晓大义,予以特遣队必要的支持。在麻城,特遣队在鞠曾经救起那个日军少尉的帮助下,基本顺利达到大悟。过大悟之后,特遣队又遇日军机械化飞鸟大队,在新四军、国军游击部队帮助下,一举围歼该部日军,并俘获日军坦克两辆。
到达应城广水防线时,特遣队遇到老对手秋野大队。在友军及红枪会配合下,特遣队击垮该大队,并一举反正伪军八百余人。鞠报请长官部恢复老三团番号,以苗人杰为团长,鞠为副团长,雷正风为参谋长。留下雷、丁等人整训部队,特遣队继续西行。在随州,鞠将部分所携财物赠与新四军和川军。在襄樊,又遭到日军轰炸,道路瘫痪,只得走水路。在大败土匪阮文忠之后,经汉江达到荆紫关。完成交接后,鞠率人直达应城前线。
此刻,老三团已被日军围困,全团官兵大多数牺牲,鞠率领国军士兵、民团与敌血战,当得到长官部电报时,全团官兵仅剩数人……
全书40节约30万字。
作者简介:边地,原名任克良,曾用笔名宛丁、古白、亚克夫等,河南桐柏人。鲁迅文学院学员,新疆作家协会会员,阿克苏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从事文学创作近二十年,已发表作散文、诗歌、纪实文学、小说近二百万字,著有长篇历史小说《江都公主》《西域都护》《龟兹将军》《喊山》,文史专著《拜城简史》《拜城人物传》,中篇小说《葡萄熟了》《五铢》《前排》及大量诗歌、散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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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歌1938
边 地 著
1
陆军中将陈绍武被眼前这个惨烈的激战场面给惊呆了!
身为二十集团军副总司令长官,戎马倥偬半生,但这样惨烈的血腥战他还是第一次直面目击。满眼的残垣断壁、熊熊烈火、滚滚硝烟,到处尸体相枕、血肉溅地、嚎叫声动天……被烧焦的阵地上,那些衣着褴褛、通身挂彩的军人们,又将一拨拨“嗷嗷”嚎叫着冲杀过来的日军压制回去。阵地上一排排士兵像谷子个儿一样倒下,又有一排排士兵昂首冲上,前赴后继,无畏无惧……
这还是他带的兵吗?陈绍武有些动容了。“宁让土匪烧杀,不让新三师驻扎!”几年前,驻地老百姓还是这样评价他这支队伍的。而现在呢?几场恶战下来,这支杂牌中的杂牌已经成长为钢铁劲旅了!
这时,又有数十架日机呼啸而来,对着兰封县城和城外壕沟及简易工事一阵狂轰滥炸。炮声隆隆,弹片纷飞,炮弹爆炸时散发的尘烟犹如排山倒海,瞬间掩没了阵地上的士兵们。枪炮声、爆炸声、咆哮声、呐喊声,撕扯着指挥所里每一个人的心。他们明白,更为惊心动魄的场面还在后面:日军已经彻底疯了!
日机轰炸过后,四五辆坦克紧随其后,数百名步兵端着三八大盖“呜呜啦啦”地压了过来。守军士兵早已打红了眼,一排排士兵又从战壕中跃出,大声疾呼着冲向敌人。但又一排排地倒在“钢铁绞肉机”和机关枪疯狂扫射之下。接着,情况急转直下,壕沟中和简易工事里的守军开始向第二防线溃退,日军趁机将山炮、迫击炮阵地前移,守军大部分阵地被暴露着敌炮射程之内。一时间,在隆隆炮声中,阵地上烟火翻腾,炮弹砸落而下掀起的土块漫天飞扬,冲天而起的火光把天幕都染成了漫淡的火红之色……
陈绍武泥塑般伫立在掩体里,一直用高倍望远镜注视着阵地,脸也扳得铁青。他身后的几位军官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也都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阵地看。地面翻滚的硝烟尚未散去,第二排炮弹跟随着落地。瞬间腾起冲天火柱,爆炸的气浪冲开硝烟,金属碎片四下里疯狂飞舞。临时指挥所里一片沉寂,连电话员、报务员都围了过来,目不转睛地望着炮火连天的阵地。
日军的炮火还在向前推进,像是在“走秀”一样,按部就班,有条不紊。“轰轰轰”一阵接一阵爆炸声仿佛就在耳际炸响,漱漱而下的碎土形成幕布,堵住了视线。陈绍武觉得自己也如同是一叶着惊涛骇浪中行进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生疼,胃里也是一阵阵翻江倒海……
一枚炮弹“嗖”地飞向掩体左边洞口,“轰”地一声闷响过后,一个不小的土丘被夷为平地。旁边那棵早已被炸秃了的老柏树,又被炮弹拦腰炸断,有个幸存的士兵刚刚从废墟里爬出来就粗壮的柏树压倒在地,挣扎数下就不再动弹了。
这时,一个小兵奔向那个遇难士兵,拼命地推搡压在他身上的柏树。然而,纵使他用出浑身的气力,也无法撼动那粗壮的树干。他的周围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也溅满了血污。他绝望起来,捶胸顿足,还张着大嘴哇哇大哭不止……
“这个狗娘养的熊玩意儿!”副官丁季壮大步上去,对着他就是一记耳光,“你他娘的嚎什么嚎?再嚎老子一枪崩了你!”
那小兵一脸惊惧,强忍着不再出声,泪却还在哗哗地淌。这时,一位年轻的军官看不过也奔了过去,指着丁季壮怒声喝道:“刚才是他的哥哥被炸死了,他哭两声就有错了吗?”
“那也不行!这是战场,在此丢人现眼就是扰乱军心!陈长官就在阵前督战,想把鬼子的炮火都引来吗?你是怎么带的兵?哭哭啼啼像他娘的什么话!”
“可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那军官一把揪住了丁季壮的衣领,大声骂道,“你他娘的有种,有本事给老子堵上去!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你们都不要命啦?都给老子滚回来!”团长汪颂尧怒不可遏地吼道。他的这一吼,把他们几个吼了回来,把远处阵地上的士兵也吼了回来。在日军炮火密集的轰炸下,阵地上的士兵们终于不支,纷纷后撤。
“汪颂尧,这还是老子的‘老三团’吗?再退鬼子就钻到老子鼻子底下啦!”陈绍武终于沉不住气了,撂下望远镜指着汪颂尧破口大骂,“这就是你他娘的带的兵,几个炸弹就他娘的怂啦?照这样打法,会他娘的什么战?你们简直就是畏敌如鼠!”不要说是老三团,就是整个新三师也是他陈绍武的家底子啊!没有这支队伍,在二十集团军他只能当个光杆司令。打鬼子,那是要拼血本的,他能不心疼吗?可眼下不打又躲不过了,上峰在逼着、小鬼子在追着你打啊!
汪颂尧被骂得无地自容,转身大喝一声:“鞠远兴,你马上带人压上去,让那帮狗日的赶紧返回阵地去。有胆敢违令者,就地正法,绝不手软!”陈绍武注意到,这个鞠远兴就是刚才跟丁副官动手那个家伙,像是个不错的兵坯子。
“是!”鞠远兴带领五十多名士兵从壕沟里冲出,迎着日军炮火迂回着向前冲击。撤退途中的官兵见是鞠远兴带人上来,也都“嗷嗷”叫着转身返回了阵地。此时,日军才占领部分阵地,仍立足未稳,冷不丁见这群不要命的中国人挥刀砍杀过来,愣神儿功夫就被杀得人仰马翻,余下的纷纷后撤。日军坦克手见他们提着炸药包冲来,也都慌了手脚,纷纷掉头逃窜。结果有一辆窝在了反坦克沟里,另外两辆被炸得直冒黑烟,余下两几见势不妙,开足马力仓皇逃走。
“刚才那个带兵的就叫鞠远兴?”陈绍武的绰号“陈老妖”,性格乖张,喜怒无常,在军中的口碑并不这么好。
“正是卑职所部直属连连长鞠远兴!”见陈绍武脸上有了丝暖色,汪颂尧急忙上前赔笑道,“有勇有谋,能攻善战,上次德州在场上您就曾表扬过他……”
“是嘛,可惜我没有什么印象啦!”陈绍武淡淡一笑说,“当兵的就应该像这样,别他娘的一见鬼子就装怂下软蛋。我就喜欢这样的带兵的,等他撤下阵地后立刻带来见我!”他也是提着脑袋打出来的,北伐中一路凯旋,从中尉排长打成了少将师长。据他讲,腰里别的那把手枪,也是当年蒋总司令送他的。
这一仗一直打到日落时分。双方都打得精疲力尽,想撕碎了生吃对方,可谁都没有那样大的胃口了,就又回到了原点上。这样虽然让人有些泄气,可多少还能接受。
陈绍武返回指挥部时,天已全黑透了。此刻,他也如同掉进渊暗幽黑的洞窟中一样,既惊恐、焦虑又无奈。急冲冲走进作战室铺开地图,顿时眉毛又拧到了一起:自民国二十七年(1938)五月初日军占领徐州后,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为将“突出之日军第十四师团歼灭于内黄、仪封、民权之间”,命第二十九集团军李汉魂所部为东路军,从商丘西进;命第二十七军军长桂永清所部为西路军,从兰封东进;命第三集团军孙桐萱部及二十集团军为北路军,在定陶、菏泽、东明、考城附近切断日军退往黄河北岸的通路。
五月二十一日,第一战区的部队开始向日军第十四师团发动进攻。经激烈战斗,东路军总算收复了内黄,西路军也收复了仪封。但日军第十四师团却集中力量向杨固集、双塔集地区攻击,第二十七军阵地很快就被突破。桂永清竟率领所属部队退向开封、杞县,致使日军于二十四日不战而占领陇海路上的战略要地兰封。兰封虽为弹丸之地,却似围棋上的棋眼,丢了它,这盘棋就不那么好下了。
统帅部对兰封的失守大为震惊。蒋介石于二十四日令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薛岳指挥俞济时第七十四军、李汉魂第六十四军、宋希濂第七十一军、桂永清第二十七军由东向西,命第十七集团军胡宗南、二十集团军一部由陈绍武率领由西向东包围兰封、罗王寨、三义集、曲兴集一带的日军第十四师团。同时,他还告诫各军将领:“此次兰封会战,关系整个抗日战局……务须于明二十六日拂晓前将兰封、三义寨、兰封口、陈留口、曲兴集、罗王寨地区间之敌歼灭。如有畏缩不前、攻击不力者,按律严惩……”
五月二十五日,薛岳指挥豫东兵团开始对日军第十四师团发起猛攻。当晚,第七十一军即夺回了兰封车站。二十六日,第七十四军夺回了罗王车站,第七十一军猛攻兰封外围日军阵地。二十七日,第六十四军攻占罗王集,二十集团军陈绍武部及第七十一军一部在攻占兰封外围许多要点后收复了兰封。罗王车站和兰封的收复,使陇海路恢复了通车,被隔断于商丘附近的几十列满载物资的火车得以撤回郑州。
陈绍武清楚,让程长官和商总司令忧心的是大动脉畅通,他们还有不少辎重、军需和家眷都落在了商丘。而让陈绍武忧心的是他的这支起家队伍,如果打垮了,打散了,那他也就没办法在一战区呆下去了。“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大敌当前,可国军内部却还是矛盾重重:嫡系看不起旁系和杂牌,作战时总让杂牌充当炮灰;杂牌则为自保,“出工”不出力。这且不说,在同一系统中又有争权夺利而产生的诸多矛盾,这就从根本上形成了嫡系与杂牌之间的互不信任,和同系与同系间的面和心不和,从而给了日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而接下来呢?要知道对面阵地可是日军的王牌第十四师团,这支恶贯满盈的野兽师团足让众多国军高级将领不寒而栗。早在日俄战争末期,为增强前线兵力,日本陆军新组建了四个师团,第十四师团便是其中之一。组建不久即跟随第三军(乃木希典大将)进入东北,日俄战争后担任辽东半岛的警备任务,其后又回国接受整编。
民国十六年(1927),第十四师团在满州驻屯。民国二十一年(1932)的“一二·八”事变(第一次上海事变)时,第十四师团奉命前往上海增援。停战之后,这个师团被划归关东军指挥,先后参加了东北境内大大小小的战斗。徐州会战中作为合围徐州的策应部队,十四师团在土肥原贤二的指挥下,切断了陇海线。他们在兰封和商丘拿桂永清和黄杰开了刀,并捎带着让陈绍武也伤了筋动了骨。
冲向高山,
让尸骸填满沟壑;
走向大海,
让浮尸漂满洋面……
在近现代世界军旅歌曲中,其他国度哪能找出日军这样句句见尸、字字带血的军歌?日军的野蛮凶悍举世闻名,连它的同是“法西斯”的德国都说,日军是“正在开足马力的野兽机器”。十四师团最擅长打先锋战肉搏战,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疯狂而野蛮的部队。它杀人数量最多,强奸妇女数量最多,吃人肉最多。打仗时通常使用群狼战术,一边打仗一边所有的官兵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作为德国陆军军官学校高材生的陈绍武,也的确不同于那些胸无点墨的新旧军阀。他研究日军已久,并从战略战术上反复对比,希望从中找到规律并得到一些启发。同时,他也知道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图谋已久,他们针对中国进行的“兵要地志”研究,从启始至今已达百年。
军事方面,战前日本因财力有限而不能多养兵员,但却训练了许多兵员。为此,陆军服役期仅两年,复员官兵称“在乡军人”编为预备役。各师团管区预备役人员每年按原建制集合训练一个月,并有库存装备,临战可迅速组成一个新师团。侵华战争开始后,日军的多数常备师团便立即由一变二(此外还恢复了裁撤的四个二等师团),至今陆军师团数发展为三十四个。这种体制无疑是凑效的,同中国作战时优势明显得以体现。
日军编制一般为四单位制,即师团下辖两个旅团,旅团下辖两个步兵联队,步兵联队辖有三个步兵大队,大队下辖四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八挺重机枪)、一个炮兵小队(两门七十毫米步兵炮)。步兵中队辖三个步兵小队,小队辖一个机枪组(两挺轻机枪)、一个掷弹筒组(两个掷弹筒)和两个步枪组。师团还辖有一个炮兵联队、一个辎重联队、一个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四个骑兵中队与一个机枪中队)以及其他部队。同时,在作战时日军给各师团配属特种兵及补充人员等,使一个师团指挥的人马达到四万人以上。从实战情况看,这种编制也是比较科学的。
通过几次交手,陈绍武发现日军组织作战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第一是机动快。日军凭借其机械化装备,行动迅速,能达到出奇不意、攻其不备的奇袭效果。第二是防守硬。日军官兵发扬武士道精神,战斗特别顽强勇敢,表现在防守战上,就是固守一点,死不放弃,拼死顽抗。第三是锐气足。表现在日军进攻时,有一股子锐气,如同钢锥,拼死突进,不计伤亡也要达到战略目的。第四为保密严。日军行动,很注意保守机密,在行动之前很难得到较为准确的情报。第五是心狠毒。日军经常释放毒气,然后用刺刀活活挑死敌方中毒士兵。
在战术上,日军也有其鲜明的特点:攻击时一般先以一个中队抵近佯攻,引诱敌人暴露其火力支撑点上,同时以一中队实施侧翼迂回。一旦迂回中队到位,联队以重炮轰炸, 然后发起攻击。攻击中队应呈楔形推进,从四百米外开始,交替掩护前进。由于三八步枪射程远,精度高,加之日军步兵出色的射击技术,经常给中国军极大的杀伤。对于已经疲于应付正面进攻的国军,日军侧翼火力加入会使情况急剧恶化,从而引发守军全线崩溃。日军迂回部队还常常抽出多个小股部队,埋伏在守军撤退路线上,对溃退之军进行突袭,更是屡收奇效。
与之相比所不同的是,抗战以来国军作战能力下降很快。其原因之一便是高级军官缺乏斗志,甚至沉湎于女色、赌博与走私等,而士兵多由征召甚至拉夫而来,训练时间既短又马虎,伙食和医疗条件更差,往往必须忍受饥寒与疾病。对伤兵的处理国军也极草率与不人道,不打仗的时候什么都不管,即使是嫡系,一个师饿死几百新兵,冻死几百伤兵,跑掉几百老兵那也是常有的事。
作为一位国军的高级指挥官,他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战斗力。以日军的二流师团为例,战斗力如果订值为一百的话,那么国军中德械部队的战斗力就在七十,其它的中央军部队则在二十,而地方部队则在十左右。至于像陈绍武这支“混装”部队,战力恐怕连日军的十分之一都难以达到。
陈绍武始终觉得,单从装备上讲,国军还不至于输得这么惨。最早装备国军的步枪是八八式毛瑟枪的改进型“汉阳造”,民国二十四年(1935),国军开始大量装备“民二四”步枪(也毛瑟卡宾枪),最先是中央军,随后其他部队陆续换用。这种枪也是德军主要装备,其性能比日军的三八枪还要好。从总体上看,当时日军枪械技术水平并不比中国强出多少,国产的各类毛瑟自动手枪,成为各种武装力量的抢手货,就连日军见了也十分眼馋。
但是,国军中火力配备不合理。中央军机枪数量多,而非嫡系少,有的一个一万余人的军中,机枪仅十挺;有的一个团中,只有一两挺机枪。而日军每小队就有三两挺轻机枪,每中队就有三两挺重机枪。火力上差距大,只有部分中央军及军阀嫡系部队勉强能够达到日军这种火力水平,而这在国军中占不到五分之二。
“——报告!”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陈绍武的沉思,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着装,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进来!”
“是!”一位身材高挑、英气逼人的青年军官应声而入,笔直地站立在陈绍武面前。此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精神抖擞,干练硬朗,有一股虎虎生威的劲头。面庞白净,五官周正,特别是剑眉之下的那双机敏的双眼,仿佛能洞察一切。
“你就是今天下午组织反击的那个连长吧!”陈绍武也有他的特点:能识人,会带兵,如今虽当上了副总司令,但集团军营以上军官他全能叫出名字,团以上军官他全知道籍贯、年龄、个人简历和性格特征。
“报告长官,卑职就是老三团直属连连长鞠远兴!”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面对副司令长官,不免有些拘谨。陈绍武当年也是有名的军中美男,仪表堂堂,风流儒雅。除了个头略矮外,从哪看都是无可挑剔的。而且他还能言善辩,又有韬略。他早年曾出洋留学数年,内外兼修使他具备了过人的魅力,一经与他交往,便会为之倾倒。
“不错,是块好料子!”陈绍武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紧绷的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万人阵前敢赤臂上阵,有点像长坂坡的赵子龙。怎么样,挂彩了没有?”
“谢长官关心,只是左臂挨了一枪,不过也并无大碍。当年长城阻击战中曾被打断,装有德式钢板,鬼子的子弹没能击穿。”鞠远兴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地答道。
“噢,是嘛!”陈绍武下意识扶了扶他的肩膀,表现其圆滑的一面,“革命军人就应该有钢铁般的意志,如果我们的将士都像你这样,这个仗就不会那么难打了。鞠上尉,时下战事吃紧,敌我胶合之态势恐一时难解。本座思量再三把你请来,是有一项重要使命,希望由你去完成。”
鞠远兴胸脯一挺,亮声答道:“愿听长官调遣!”
“好,痛快!”陈绍武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冲屋外喊道,“把丁副官找来!”片刻之后,丁季壮推门进来。除刚进门时略感尴尬外,很快就退掉白手套与鞠远兴握手示意。丁季壮的年龄与鞠远兴相仿,中等身材,较为纤弱,眉目间有股女性般的清秀。不过,尚不属见了就让人生厌的那种,毕竟在军中历练多年了。
“二人都是军中精英,此番要求你们脱离战场一段时间,执行一个特殊使命……”陈绍武将二人引入一间密室,掩上门轻声说,“此事事关重大,任务艰巨,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有时过分被倚重,也会让人惶惶不安。鞠远兴觉得肩上的担子骤然加重,甚至犹如身处悬崖绝壁那样。见二人面面相觑,没有递话过来,陈绍武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徐州陷落后,日寇大举西犯,华中堪忧。兄弟我的故乡在大别山的雷公寨,家父年过七旬,抱病困守,逢于战乱,兄我无暇顾及。总裁早已下达喻示,让兄弟我的家眷转至大后方,以解困忧之心。但近来一直与敌周旋,拖之今下,现想请二位老弟帮忙顾全……”
丁季壮像是不假思索地挺胸答道:“副总司令待我等恩重如山,能为您效力实为荣幸,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见陈绍武把目光投来,鞠远兴不敢轻率,但也不敢流露半点的畏难情绪,也把胸脯一挺,大声答道:“请副总座放心,卑职一定配合丁长官完成使命。”这个道理都懂,长官家眷不安排周全就会影响其意志与决心,因此受制于敌的例子实为不少。
“当然,除家眷外,家父经商许年,积蓄还是多少有一些的……就是到了大后方,日子总还得过嘛!我的意见是,除了生活必备,其他坛坛罐罐都不要带了。就是这样,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毕竟盯着这件事的人不少,并且业不只是那些绿林好汉……”
“属下自当用心!”
“前方战事正紧,车辆本来就紧缺,又被敌机炸损不少,你们就不要从这里带多少车辆了。这样吧,你们先到信阳留守处找夏处长,让他想办法搞几辆车。”陈绍武考虑得很周全。不过这个时候才想起搬家,恐怕是被鬼子打怕了,至于说秘密行动,恐怕是有所顾忌。不说是商总司令,就是程长官那里也未必说得过去。你搬家就搬呗,雇几个脚夫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调动军队?就是老百姓知道了,那也是要骂娘的啊!
“请问副总座,目的地是什么地方?”鞠远兴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四川还是陕西,现在还没有最后决定。你们带一部电台,选拔二十个精灵点的弟兄随行。记住,一定要严守机密!”
二人连忙点头称是。
“既然是一次行动,那就得有个代号,不如就叫‘铁臂行动’吧!鞠上尉是战场上的‘铁臂’,相信有你这条铁胳膊,一定能冲出大别山,完成使命!”
2
回连部还未坐定,勤务兵田泥鳅就蹦蹦跳跳地跑来问:“老远就闻到香味啦,连长,是不是要请客啊?”这个田泥鳅是山东人,本名田立秋,老兵们总是拿他开心,时间一长,“立秋”就成了“泥鳅”。他也是十八九岁的人了,看上去却还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是鞠远兴在兖州同日军交战时,从鬼子枪口底下搭救出来的。他本来就是个孤儿,后来跟着一个耍猴的学手艺,师傅被鬼子乱枪打死后,他被抓去给鬼子修碉堡。被解救出来后,他就又犯了难,眼看着以后没了生计,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投军。鞠远兴见他脑袋瓜子很灵光,就把他留在身边做了卫兵。
“你小子就知道馋嘴。放心吧,等一会管够!”鞠远兴指着桌子上的一大推东西笑着说,“有你们爱吃的炸馓子、酱驴肉、大馅包子,还有猪头肉、烧鸡、烤鸭,外加一坛鹿邑大曲,够丰盛了吧!”在一般人看来,鞠远兴不是个阔绰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招呼大家大吃海喝,今天这是怎么了?
田泥鳅咧嘴一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老妖叫您过去,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吧!您就先给我透个气,让俺先听为快。连长,您这个上尉衔也挂了好几年了,早该挪个地方了。况且,这场仗打下来,好多人都升官啦……”他说的倒是实情,仅仅这几天,军官伤亡就在半数以上,有不少人趁机“补缺”升了职。
“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当官的料。当兵的嘛,我看当个排长、连长就妥,大了咱整不了!”鞠远兴满不在乎地说,“至于陈长官找我,那也是有其他事要安排,跟当官是八竿子打不着。在人家眼里,连长、营长,跟个大头兵也没有什么区别。况且,一个连长升不升职,也不是副总司令该管的事。”军中派系如林,关系微妙,不要说田泥鳅搞不懂,就是他自己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连长,您可别这么说,我们这帮弟兄们可就指望您了……”田泥鳅有些失望。不要说是现在,就是早几年国军官场上也是一团糟。军队混乱除来源于军阀的因素外,更有国民政府自己的原因。所谓国民政府,也不过是各军阀中最强的一块而已,地方军与中央军间矛盾一大堆,就是中央军内部也是乱七八糟,部队乱来能不能处理要看这部队的背景。这样的情况下,连部队调动都是失灵的,如何能在战场上打胜仗?
“等一会儿你把染匠、石匠、活地图还有小半仙几个找来,我们老弟兄几个聚聚。”他所讲的染匠李大个子、石匠赵铁锤、活地图牛德旺、小半仙尹秃子等人,是当年从唐河拉壮丁入伍的生死兄弟。大家一个锅里搅稀稠,一个炕头闷头睡,南征北战,生离死别七八年了。当年那支队伍是直系军阀吴佩孚残部十六师第一旅,跟北伐军作战大仗大败,小仗小败,军纪涣散,风气败坏。平时开小差的多,临阵到处拉壮丁凑数字。当时一起拉来的有几百人,如今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已经不多了。除鞠远兴混成“长官”外,其他几个还都是“胡子兵”。
当年那支队伍“老牛拉破车”式地散了再聚,聚了再散,几易“东家”,最后归了陈绍武。成为“中央军”后,还只是个“拖油瓶”,处处看人脸色。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后娘养的”当兵的遭罪,就是“吴大帅”后来也不顺心。当年蒋介石北伐首先拿吴佩孚开刀,汀泗桥、贺胜桥、武昌血战后,吴佩孚兵败两湖。为躲避蒋介石、冯玉祥的追杀,穷途末路的吴佩孚流亡入川,得到杨森的庇护。再后来结束四年流寓生活后,应张学良“以子侄身份”的邀请定居北平。刚到队伍那段时间,鞠远兴是恨透了吴佩孚,而这几年,特别是听说“大帅”的遭遇后,反倒同情起他来了。甚至觉得,如果继续由他执掌这支军队,情况兴许还会好一些。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不是吴佩孚,他和他的这帮兄弟还会在那个贫穷的土镇上快活地生活。赶车的赶车,干木活的干木活,烧窑的烧窑,染布的染布,都有自己的营生,有自己的活法。他们也都是二十大几的人了,或许都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一帮的儿女。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是无法体会到战场痛杀敌人时的痛快,无法体会到兄弟战死时的揪心裂肺,更无法体会到国家利益和军人职责。
“弟兄们这会儿都去看‘劳军’的演出去了,要不我叫他们回来?”田泥鳅觉得鞠远兴的神情有些异常,预感到有什么事。
鞠远兴连忙摆了一下手说:“还是算了吧,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对了,连长,这是您的慰问袋。”田泥鳅递过一个布袋子,还眼巴眼望着他。鞠远兴打开袋子,袋内装有毛巾、布鞋、牛肉干、搪瓷碗、民生丹、明信片及宣传品等。抗战全面爆发后,各界慰问前线抗敌将士委员会成立。慰委会着手置办慰劳袋,组成慰劳团,分送给前线战士。一时间,几乎人人拿起了纸笔,很快每个袋中装上一封后方同胞的慰问信,通过各种渠道送到前线将士手中。
“连长,这次您可是发大了,你看,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好东西。”田泥鳅欢声雀跃。慰问袋是他从团部领回来的,特地挑了一个大一点的留给了连长。
“你稀罕这些东西啊,都拿回去吧!”
田泥鳅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说:“不敢,连座!况且,我们人人都有份,里面也有好东西。一班王胖子收到一个狐狸皮夹克,是个女式的,穿上遮不住肚子,只能当护膝;四班的王秃子收了个花梨木梳和水烟袋,真是笑死人啦!”
鞠远兴也忍不住笑了:“你们这帮人啊,白拿老百姓的东西还要挑肥拣瘦,人家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见有一张别致的明信片,田泥鳅又好奇地凑过来说:“字写得这么好看,一定是位小姐寄来的。连长,您的艳福不浅啊!”
“又眼馋啦,拿去念念!”
田泥鳅知趣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认字,您又不是不知道。连长,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呀,快念念吧!”
“好吧!咱就给马‘长官’念念!”鞠远兴逗趣地说。鞠远兴带兵有个特点,就是与“慈不带兵,义不聚财”古训有些悖离。他甚至觉得,爱兵是带兵的资格证。只有焐不热的石头,没有暖不热的心肠,对兵充满感情,真正把兵当兄弟,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就没有带不好的兵。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
敌人会用刺刀,
捅入我们的胸膛,
霸占我们的家园,
奴役我们的亲人,
凌辱我们的姐妹。
还会用手指着我们的尸骨说:
看吧,
这是中国军人!
国立武汉大学学生 陈雨萱
民国二十七年(1938)四月
“是夸奖我们呢还是在骂我们?”田泥鳅又是一脸的疑惑。
“你说呢?如果我们不去打仗,死无葬身之地的不仅是老百姓,还有我们这些当兵的。”鞠远兴把明信片塞道田泥鳅的怀里,“有一点你猜对了,是位女学生写来的。”
“一定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吧!奶奶的,老子们战场卖命还用得着她指手画脚?”田泥鳅有些愤愤然了。
“不许骂人,否则我关你禁闭!”鞠远兴沉下了脸,“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让老百姓说句牢骚的话啊?就是骂得再难听,那也得支起耳朵听着!”
田泥鳅又抻了一下舌头,呆着那里不敢动了。
“愣在哪儿干什么?走,看节目去!”鞠远兴拉上他出了连部,来到演出场地。
戏台在村子中央,是一大户人家修建的,巍峨壮观。台上有半人多高,五间正房的宽度,侧面有登台的石阶,其上雕龙游凤,祥云袅袅,其下荷叶浮萍,栩栩如生。八根明柱支撑着台顶,也装饰着台前,使戏台更显宏伟宽敞。屋顶内有明梁贯通,外边是高高的鱼脊,层叠的飞檐,脊兽瓦当,古香古色。
出演的节目也极有现实意义,尤其《山河破碎》《还我河山》两剧,以其剧情动人、服装崭新、阵容宏大,令官兵们耳目为之一新!
舞台上韩世忠阅兵大合操就有六十名将士,再有八将、四青衣、四龙套。韩世忠、梁红玉坐在高台上,几十人在欢乐吹腔中变换列阵画面。演到郾城会战时,岳飞坐帐,当乐队奏打击乐曲牌“点绛唇”后,岳云、张宪、牛皋、王贵等十员大将在“四击头”中站堂,整齐地排成簸箕形,八卒喊堂声调和谐,这一堂上近三十人。
敌阵营也是威武雄壮,金兀术坐帐,上十六匹拐子马,俱戴金壳面具、穿黄色铠甲。另有八员金将,八名番兵,也有三十多人。整个表演、开打,都是经过精心设计排练,严整不紊,真是看着阵势惊人。此剧的抗日反投降的喻情教意十分明显,表演者尽心投入,台下观众欢声雷动。
演出结束后,汪颂尧登台激昂道:“……感谢剧社的真情奉献!此剧再现了历史的伤痛,促民族的觉悟,震聋发聩,立懦警顽,实对现时之针砭!方今举国民众,抗敌殷切,故亦极欢迎此抗战救国主义之民族佳剧也!”
鞠远兴匆步返回连部,染匠李大个子等人也紧跟其后,鱼贯而入。“看样子是二哥有好事了,说说看,让俺们几个也跟着乐呵乐呵!”私下里他们几个还是兄弟相称,并且还是满口的家乡话。他们也的确是“把兄弟”,是在荥阳关帝庙前焚过香、磕过头的。当时他几个被冯玉祥的军队团团围着,危机四伏,遂相约“有生还,共富贵,无今世,来世见”!老大是屠户张大头张德彪,老二鞠远兴,老三是染匠李大个子,老四石匠赵铁锤,老五是木匠王金斗,至于活地图、小半仙都是后面续进去的。
在保定阻击鬼子时,张大头被炸断了腿,鞠远兴背起他往回撤。眼看鬼子要追过来了,张大头不忍心拖累兄弟,猛地朝鞠远兴肩膀上咬了一口。结果鞠远兴一松手,张大头就滚落下来。张大头还恶狠狠地用枪指着鞠远兴说:“兄弟,咱们那哥几个就指望你啦!为了我搭上性命不值得啊!”随后他就拉开手榴弹与四五个鬼子同归于尽了。张大头已经三十露头了,家里有老婆孩子和瞎眼老娘,每次鞠远兴给家里寄钱,总不会忘记也给张大头家也寄上一份。
李大个子拍了拍尹秃子的肩膀说:“你先算算吧!算准了多喝几口。”
“我得先看看今儿个是个啥日子!”尹秃子一副大师的做派,拿出一枚银币抛来抛去,还念念有词,“……冲蛇,煞西。宜:祭祀、开光、出行、解除、理发……忌:嫁娶、行丧、造桥、破土……二哥啊,今个准是好事啊!是黄道吉日,虽然老妖跟二哥的命虽相克,可今儿个分明对二哥有利……”
众人一阵哄笑,赵铁锤嚷嚷道:“行了吧,你就别在哪里装神弄鬼了,你要是会算,自个早就当总司令长官啦!”
“你知道啥,天机不可泄露,懂吗?”尹秃子干干一笑说,“光会算顶球用,命里没有也是白搭。不过从卦象上看,是老妖求到咱二哥啦!”
“我也知道,还用你算?”李大个子讥讽道。
“虽说这仗打得有些窝囊,不过咱二哥也是出尽了风头,听说陈老妖和团部那帮狗崽子的眼睛都看直啦!要我说,咱二哥要是当了团长、师长,那个土肥原那个王八羔子早就被打成稀巴烂了。”石匠赵铁锤瓮声瓮气地说。赵铁锤是山里人,那年是到镇上给没过门的老岳父盖房子,稀里糊涂当了“壮丁”。他有一身的蛮劲,就是不这么知道动脑子琢磨事,经常挨收拾,就是不长记性。
鞠远兴示意田泥鳅上菜倒酒,拍了拍赵铁锤的肩膀说:“瞧见没有,铁锤兄弟跟着你们这帮人瞎混,别的我没有看到有多少长进,嘴巴子可比过去利索了不少!”
也是有一阵子没有尝到酒了,大家馋得很,一阵狂饮过后,李大个子忍不住又问:“二哥,到底是啥事啊?你不说这酒喝着也没滋没味儿的……”
“就你心急,二哥想说就说,不说也无所谓。反正啊,咱们只听二哥的,他到哪儿咱们就到哪儿。这辈子,咱们跟定二哥啦!”赵铁锤的舌头根子已经硬了,说话也是吐吐噜噜的。
“兄弟们快不要这么说,我鞠老二有啥能耐?不就是个赶车的嘛!”鞠远兴感到眼睛一热,差一点落下泪来。他猛地喝下一碗酒,缓缓起身说道:“一晃出来几年了,不容易啊!弟兄们都说说,这两年一起打鬼子带劲不?”
听他这么一说,哥几个都愣住了。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傻愣愣地品味他这番话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们似乎都觉察到有点不对头,要么鞠远兴要升迁,要么是另有什么重要的差事。
“当年啊,就那么几尺破麻绳,就把咱哥几个捆到了一起……从毕店街来的二十八个兄弟,如今剩下的可只有咱哥几个啦!”鞠远兴唏嘘两声,又语调涩涩地说,“今晚陈长官找我又安排了一件事,让我带着弟兄们去完成。他还说此事事关重大,不愿去的兄弟也不加勉强……”不带上他们,他不放心;带上他们,他也是于心不忍。前面的路,生死未卜,再者,这几年他们就没过过几天消停的日子。
“二哥说的是啥话,咱们可是生死兄弟啊!”李大个子一听就不乐意了,打着酒嗝说,“二哥,你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到底是啥球事嘛!”
“属于军事机密,连我也没搞清楚。这样吧,你们每人还得挑出几个机灵点的,需要二十来个人。记住,这次是到千里之外执行任务,大家得有点思想准备。”由陈绍武直接交代的任务,可见其重要性。当然,说到底还是他们家的事,可哪位长官不是集“国”“家”利益集一身的?也只有他们能享受上,这些当兵的,谁没有父母双亲?
除尹秃子是个副排长外,其他几位都是各班的班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报开了名。按说从一百多人的队伍中挑出十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又遇到了这几个爱较真的家伙。往往是一个名字一提出,立刻就有人挑出人家一箩筐的毛病,这样扯了老半天,才抖搂出十几个人来。鞠远兴将这些人连同兄弟几个的名字写在一张纸条上,让田泥鳅送给住在团部的丁季壮。
喊了两声却也不见回音,出去一看,原来田泥鳅正躲在门口哭呢!“连长,你为啥不带上我?”田泥鳅一脸的委屈。不要说是他,就是连里的其他兄弟如果听说这件事,那还不炸开锅?仗早就打腻了,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打鬼子,谁愿意在鬼子面前当孬孙?谁舍得离开连长啊?
鞠远兴笑了起来:“想去你就说一声呗,哭什么?”就又匆匆加上了田泥鳅的名字。“得令!”田泥鳅一跳老高消失在夜色里。
又喝了一阵的酒,田泥鳅蹦蹦跳跳回来时,已经是三更天了。鞠远兴刚想打发大家回去休息时,丁季壮却走了进来。他环视了一下大伙,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显然他不习惯这种刺鼻的烈性白酒味儿。
“赶紧收拾一下,陈长官马上就到!”
众人赶紧整理着装,清理桌子上的残羹剩菜。鞠远兴又命田泥鳅将名单所列人员及连副召集到连部开会,老妖亲自出场,有戏了!
人刚一到齐,陈绍武便踏着夜色赶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位军官,其中还有一个女的。灯光下,那女军官看上去还很漂亮,也很年轻。
“我先介绍一下:长官部机要参谋兼电台台长董世钊上尉!作战参谋雷正风中尉!军医杨映秋中尉!鞠远兴,他们将和你们一起行动,大家就相互认识一下吧!”董世钊中等身材,眼睛贼亮,敬礼的动作也十分帅气。雷正风是个细高挑,牙齿很白,说话很利索,听上去像是湖湘口音。
掌声过后,陈绍武跨步向前,肚子一挺,大声宣布:“长官部任命:鞠远兴为二十集团军新三师‘铁臂特遣队’队长,晋少校衔;丁季壮任副队长兼联络官……鞠远兴连暂由连副代理连长之职!”李大个子与牛德旺击掌一笑,又向鞠远兴伸出大拇指。尹秃子干咳了一声,似在告诉大家这个结果他早已算出来了,引得众人一阵轻声讪笑。
鞠远兴上前敬礼致谢,接过委任状。台下一阵雷鸣般掌声,鞠远兴表态说:“卑职不才,蒙长官错爱。领此任务,实在让卑职惶恐莫名,如履薄冰。今后卑职一定带领弟兄们肝脑涂地,恪尽厥职,不负副总司令所望!”
陈绍武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大声说道:“弟兄们!抗战以来,我全体中华儿女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各党派、各民族、各团体同仇敌忾,共赴国难。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到处燃起抗日的烽火。经过全体军民的共同努力,粉碎了日军侵华的速胜梦!但我们又不得不面对时下残酷的现实:我们的军队,较强者死守挨打,较弱者稍触即溃,老朽者闻风而逃,日军得以少数兵力纵横驰骋。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
他用冷峻的目光环视左右一番后,又铿锵有力地说道:“蒋总司令要求我们:‘如果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无论在哪个战区、哪个省、哪个地区作战,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而战,我二十集团军任何时候都义不容辞!为了我中华民族的生存,为了给我遇难同胞报仇,为了我们这个国家再也不受屈辱,陈某决意将生死置之度外!与日寇血战杀场,绝不退缩!”台下又是一阵喊声雷动。
“执行这次‘铁臂行动’,弟兄们虽要暂时离开战场,但你们的使命同样光荣,责任同样重大!弟兄们应有坚定的决心,应该认清生与死的界限:假如我们是为了完成使命,争取国家民族独立自由而死,这死比生更有价值!我们每个人都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就是我们父母、妻子,也同样感到光荣……总之,有我二十集团军的精英存在,这次使命一定能够完成!弟兄们说是不是?”
“是!”回答声如排山倒海之势,响彻夜空。鞠远兴回头一看,见连部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全连的弟兄们都来了,他们已经知道了鞠远兴他们即将离去。对于大家来说,有时一个普通的分别,没准就是今世的永别。
“鞠远兴少校,我命令你即刻率部出发!”
“是!”鞠远兴没有想到连夜出发,否则他也会跟官兵们告别一番。
当他们等车离开营区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军歌声。这首歌是去年转战河北时,鞠远兴在张大头战死那个夜晚写出来的:
兄弟们扛起枪,
扛枪打东洋,
不怕他疯狂又嚣张,
何惧热血染戎装!
兄弟们扛起枪,
扛枪保家乡,
千里澎湃赴国难
誓把倭寇消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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