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笼嘴
乡间里烙血的物什。
牛笼嘴,在看不见时光的深处,缠绕着农人生存的冷酷与艰涩,凝结着最褐的血性与屈辱。牛笼嘴,莫非是世间最凌厉无比的刑具?
别看这牛笼嘴,与人的头颅般大小,却深藏着整个人类最龌龊的伎俩,最卑鄙的自私,最无情的折磨,最冷酷的劳作。乡间的昨天,凡是养牛的庄户人家,都会编织它。这不是什么严重的、威胁到生命的枷锁,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精致的编织工艺品。它简单到一根绳索,几根柔软的腊条而已。人类最毒辣、最坚硬的武器,往往不是什么最牢固的铁兵器,而是那些看起来柔软却能克刚的物什,如牛笼嘴。农人劳动出智慧。编织牛笼嘴,材料极其简陋,一根绳索,按照六角形的形状,手指头般的粗细,一袋烟的功夫,一个可以把牛那大嘴包括那宽厚的板牙包裹其中了。有的农人舍不得绳索,就从河沿或者屋后的埂上用镰刀割几根白腊条回来,在纵横穿插中,一个似乎人类的镂空帽子——牛的口罩诞生了。据农人说,发明这个口罩式的牛笼嘴,没有什么惊天地的思考,终极目标就是为了牛多干活,少吃庄稼,否则的话,田头地间的庄稼就要遭殃了。呜呼!人类总是喜欢与那些沉默寡言的动物们在大地上争抢果实。
我看见过牛笼嘴,童年和现在。每看见它,我总有一种呼吸似乎要窒息的感觉。那带着牛笼嘴的牛,牛的牛笼嘴,在清晨空旷的野地里,在面对葳蕤的麦苗,我看到的是一个打着绷带的农人,一个被胁迫被强制的冰冷机器。在牛的身边,有可爱的花朵,在牛的头顶,有自由的小鸟,在牛的身后,还有冷酷的农人,包括那高高扬起的牛鞭,时刻都会像带刺的匕首般,冷冷寒光,刺向拼命挣扎犁地的牛儿。
牛是宽宏大量的,从不计较农人的小心眼和极端无情的自私。在春天的前沿秋季的深处,依旧在晨光熹微抑或朝霞满天的时分,拖着沉重的犁铧、沉重的乡间日子,生龙活虎般奔驰在泥土的空旷上,脚下涌起的浪花是他用力气和热望催开的大地之花。恰如伟大人物鲁迅先生精辟之说,我吃得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和血。这句颠覆不灭的真理,从鲁迅先生之口中说出来,人类不会丝毫的诧异。如果用在其他人的身上,也许那绝对是个天大的亵渎。那也配这样从血和魂魄里养大的哲理?鲁迅是人民的牛,是为人民谋粮食的牛。而这句用在牛身上,这就是牛最本色最朴素最撼人的话语!
人类太会欺骗和伪装了。对牛,这样最忠诚与木衲的动物,不会说话不会申诉不会呐喊不会求救的动物,谁会听到它们血泪般的疼痛?为了那无穷的力气,人类瘦弱的小手里攥紧一把枯黄的杂草,在牛的前方,挑逗,戏弄与凌辱。有时候,农人也疲劳了,那把可怜的荒草也就取消了。但这不影响人类对牛的要求,继续劳作,继续勇往直前。向前,向前,前面到头的拐弯处,又是新的前方。我们可敬的牛,从早到晚,没有说一句话。它饿极了,多么渴望有口草吃,哪怕一口。可惜在农人的凌厉吆喝下,那只能是个美丽的泡影。有时,它实在忍不住了,就瞅准田边的麦苗,出其不意间,狠狠地奶上一口。可惜那嘴还没有完全张开,一道凌厉的鞭影裹挟着千斤重量就俯冲下来,牛立刻忍住生存的权利与要求。其实,即使没有那锋利的鞭,牛完全忘了嘴上多么精致的牛笼嘴,那嘴焉能张开?只会换来路旁麦子的嘲笑罢了。如果这时你再仔细察看牛身上,扒开牛毛,透过褐色皮肤,你会发现深深的血痕一直延伸到骨头里,猩红的缝隙里,正朝外密密地,悄悄地冒着血水。对于一般农人来说,经验缺乏者对牛来说是一种可以忍受的痛;如果碰到经历丰富的农人,那“啪!”地一道响鞭,专注于牛马的疼痛之处——肚皮下猛抽,且是最毒辣的哑鞭;也许你可能会疼痛而死。因为,牛肚皮,是牛的极端隐私之处,伤害那,牛还有什么霸气与牛劲?好狠毒的鞭子啊!每当这样鞭子袭来的时候,我们的牛没有躲闪,只是喘着粗重的气息,噗哧噗嗤地,猛地一起劲,因剧痛而一蹿,独自把犁子拖得飞快,随着牛号继续沉默地奔走。那一刻,谁会在隐秘的地方看见牛内心的伤口?只有那肚皮下的血,正一滴,又一滴,滴落在它没能吃上自己耕种的麦苗和田边惨绿的草叶上……
这就是牛笼嘴的功劳。多么大的功劳?它扼杀住了牛天生的个性以及生命最原始的渴望,连生存权都被牛笼嘴剥夺了。人类的得意之作,可这何尝又不是人类的悲哀和可怜?从那甩响的鞭哨中,从那精致的牛笼嘴里,暴露了人性怎样的残忍伪善自私和忘恩负义?!当人类在品尝丰收的喜悦时候,你们可曾看见黑暗里那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正审视着,用一生的反刍来为人类救赎。
牛笼嘴,不仅是人类置于所谓爱牛疼牛的虚伪的刑具,以及无法开口的沉重枷锁。牛笼嘴,更是牛呈给人类的佐证。若干年后,即使牛从大地上消失了,我们眼前依然会浮现着沉默的苍牛在夕光里劳碌与挣扎,在命运里无言的承受与呐喊。
牛鼻栓
这是乡村里最令人心碎的一幕。
屋檐前那个歪脖子树下,一头刚刚长大的小水牛拴在树上,伸长着脖子,头伸向天空。天空有什么?浮云?还是转眼飞走的倦鸟?苍茫的空间,只有无助的眼神,空洞地射向辽远。那是小水牛的眼神。它哪里知道钻心疼的痛,和即将束缚一生命运的圈套就要降临了。村庄还是这个熟悉的村庄,草垛还是那个亲切的草垛,就连檐前的伙伴也在身边。似乎增加的是周围布满了人的栅栏,人的丛林;还有就是它的妈妈不知道在何处?小水牛有点惴惴不安,瞪大双眼,凝视着一切。它感觉到严重的不舒服,头伸得过高,沿着树生长的方向,向天空伸展,仿佛此刻它就是棵树,茁壮成长的树。
脖子上的绳索一圈又一圈,或粗或细的绳索似乎勒进了肌肉里,疼痛袭击过来。更大的疼痛也即将上演。
年轻的小水牛哪里知道,人类为它打制的镣铐,枷锁式的工具正躺在它的身旁。在不足一米的地方,用黑色的目光扫视周围。这枷锁式的物件类似人类的一只手铐,金属和木质的结合,冰冷与温暖的结合。它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牛鼻栓,又叫牛鼻环,顾名思义,拘锁牛鼻子的,其实就是牛的镣铐。这是父亲精心准备的,虽然全部是金属制作的牛鼻栓比较结实耐用,但是缺少温情,缺少从缰绳抵达牛鼻栓的一种看不见的怜悯。在即将到来的疼痛和终生的束缚中,似乎人类残存着最后一丝温暖。据有经验的农人说,木质的牛鼻栓,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我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看着茫然的小水牛。四蹄都已绑在打在地上的木楔上,麻绳一道道缠绕着。小水牛一丝一毫都不能动弹。我看着小水牛,看着周围的人群在谈笑风生,抽着烟悠闲着。我浑身颤抖,面对即将展开的血腥场面,泪水似乎留下来了。小水牛是我的伙伴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父亲,你还在厨房忙什么?快来救救小水牛。我想呼喊,声音很小,在高谈阔论的人群里,人们哪里听到我的声音,甚至有人朝我厌恶地一瞥,又冷漠地转过去,嘴里还叽咕着什么?诸如小孩子家就心疼之类的话,我不懂他们的话语。
父亲就要从厨房里出来了。人群中已经有人在高声叫嚷。他们已等得不耐烦了。突然之间,人群静了下来,大人、小孩,还有老人,都把目光投向父亲。只见父亲拿着一根红红的烙铁,一头尖尖的,从门楣里走了出来,阳光里的父亲,我感到一种刺骨的伤害,还有看不见深度的黑色伤口。难道父亲要不那通红的烙铁伸向小水牛?泪水继续流淌。父亲一步步靠近小水牛,走得很慢。父亲爱牛,养牛的好把式,一年四季,把牛服侍得比对母亲还好,梳毛,洗澡,喝甘甜的河水;有时候还会把新鲜的水果送给牛吃。
父亲面色沉重地一步步靠近,三米,两米,一米……人群骚动起来了。因为小水牛身边的人们又把它的脖子伸了伸,直剌剌地朝向天空。朝着天空的,还有那直喘粗气的牛鼻子,偌大的泡沫从鼻子嘴里刺激出来,沉重的呼吸,发出低沉的啸声。父亲咬着牙,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把通红的烙铁,刺向小水牛的鼻孔。一时间,铁与肉、血与火发出的吱吱声响,肉焦的味道弥漫着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闪过一道红光。小水牛发出一声撼人心肠的、疼痛难忍的呼喊,接着,四蹄乱蹦,却无法动弹,就把沉重的头颅向天空摇晃了两下。那时的父亲迅速地从牛鼻子里拔出烙铁,扔在一边,从地上捡起牛鼻栓,拔除木棍,透过疼痛的伤口,把木棍穿过,木棍再固定在半圆的铁环,铁环再拴在一根长长的缰绳上,活动才将结束。
人群把绳索解开了。小水牛睁着血红的眼睛,四处咆哮,挣扎,在绳索、鼻栓与鼻子的拉扯中,进行着拉锯战。血,鲜红的,一滴滴打在地上。
残酷的牛鼻栓,在牛呼吸的通道里,枷锁着。从此,它的头颅在一根缰绳的牵引下,走向时间的深处。这牛鼻栓,是幼牛走向成熟的成人礼,农人的紧箍咒。据说每条小牛走向成熟,都要走过这一遭。这牛鼻栓,别看着很小,巴掌大点,却把握着生命的方向,让牛空有一身力气,却也无计可施。这就是人类残忍而又高明之处。在那鼻子那处,肉是最薄的,也是最疼痛的地方,痛彻肝肠。疼痛的方向,就是庄稼的方向。
我牵过缰绳。在河岸边,在阡陌上,还有无名的草坡,看着它们在碧绿的草地上,疯狂的啃噬着青草,嘴里呼吸着沉重的气体。偶尔,身边的苍蝇、牛虻袭来,它只是使劲地甩动着尾巴驱赶。它们在草地上转圈地吃草,一根缰绳画出的圆圈,它们都自觉地围绕在我身边,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牧童,如果其中哪一头牛抵抗或者抗拒的话,我肯定不是它们的对手。遗憾的是没有一头牛超越那根缰绳、超越那小小的牛鼻栓,固然是竹制的栓。是悲哀?还是赞美?乡村的每一头耕牛,最后的结束都只能是累死在大地上,不会有老死在牛槽边。在即将退出大地舞台的时分,一把尖利的刀直捅入牛那硕大的心脏,直至鲜血流尽,与麦子、玉米还有稻谷一样,整齐地站列着,成为餐桌上的美味。
乡间的农人,就是用简陋的圈套把笨重憨实的牛儿攥在手里,默默地劳作着。它们的胃,装的永远是那把青草,而乡场上的麦粒与稻谷,还有那红色的高粱只能远离它们。有的人为自己找到替代而庆幸,有的人把它当作家里的一员,在餐桌之外。一切都是虚伪的,仍旧没有逃脱牲口的定义。我见过一头老牛,在泥泞的乡间拖着一车稻谷,车子陷进淤泥,很深。农人手里挥动着鞭子,在身后使命地抽打。老牛也就奋力挣扎,那勒在脖子上的缰绳,一点一点地勒紧脖子。牛鼻子严重地变形了,夸张地呐喊般。绳索之处,血痕深深。遗憾的是车子纹丝不动,估计走出这泥坑已经无望。鞭子依旧劈啪直响,老牛不敢怠慢,配合着农人的吆喝,再痛楚地挣扎。这一幕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烙印很深,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拼命挣扎的牛,那无助的双眼,那四蹄弯曲的姿势和喘息的唾沫。那一刻,牛的心里会怎想?手握着鞭子在犀利抽打牛肚子的农人会怎想?最揪心的是,连续不断的挣扎,野蛮莽撞的拽缰绳,造成悲惨的结果——牛鼻子被拽豁了,血喷涌出来,染红了牛鼻栓。
直到今天,牛鼻栓仍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滴血。
牛 鞭
牛鞭是兵器,是耕田耙地的农人的兵器。农人的胆识,农人的气魄。
我说的牛鞭,不是大家想象中牛的生殖器官。现代人的确奇怪,曾经的牛鞭在农人的吆喝下,夺得大地的果实。而现今,吃饱了脑袋的现代人开始把头颅塞进裤裆里,想龌龊的心思。身体之外的牛鞭,演绎成了可以壮阳的生殖器官。牛的阳刚之气翻腾在大地的身体上,今人呢?是否可以替代牛夺得时代的果实呢?
真正的牛鞭是农人心头的鼓。这鞭与众不同,短木把,约尺许;长鞭绳,足有丈把多,由无数股细麻绳搓成的,由粗(婴儿手膊子粗)到细(柳枝细),鞭的末端是碎布条。简陋结实的牛鞭却不简单。说那由粗到细的鞭绳,粗的一端缠绕在鞭棒上,轻盈的一头在末端,挥洒起来轻便。鞭的末端缠布条,利于受用。鞭主要是麻绳做成的,抽鞭损伤最快的是鞭梢,麻绳在农人不停的抽打下容易披散,不久就渐渐折断。而缠绕融合进一些布条,鞭梢的末端不易散开。当然,这里还有我父亲的想法。一个泥土里劳作的农人,不管多么劳累,一旦手里握着犁铧,肩头上披着根长长的牛鞭,那浑身的精气神瞬间抖擞起来,似冲锋的战士,下山的猛虎,意气奋发,雄赳赳的样子。犁铧在牛的带动下,脚下泛起黑色的波浪。人、牛、还有犁铧,行走在大地的黄昏里,是田野的帆,是行走的纤夫。
想来农人发明这牛鞭,是劳作的需要,是闪耀在牛头前的阴影,驾驭着牛为自己服务。牛鞭平时不常用的,只有到了耕种季节才用,是农人必须拿在手里的,属于大地的兵器。
耕田时,只要农人将鞭把儿搭在肩上,鞭绳在背后长长地拖着。牛见了,耕地要守规矩多了。牛很惧怕牛鞭,因为鞭梢总喜欢袭击它最肉软最敏感的地方——肚底,那是最疼痛的地址。我以为还有这是农人劳作的装饰。一鞭在手,宛如知识分子手中的笔,激昂文字,挥斥方遒,把牛还有脚下的田野一起拢在自己的羽翼下,丰收与幸福载着乡村的马车运回村庄了。我见识过牛鞭的厉害,从秧田里下来,常看见牛的肩头、肚皮还有耳朵上伤痕累累,伤得深浅不得而知。我看见牛睁大着双眼,默默地反刍,虽然胃里仅有一点可怜的稻草。眼角边,雪白的眼屎和潮湿的泪痕还是让人心惊肉跳。一场暴风骤雨式的劳作刚刚暂停。
在乡间,牛是大牲口,是家庭里重要的一员。常有不知觉的乡人借牛,从早用到晚,不给一点草料吃喝。晚上,牛身上鞭痕累累,累得吃草的劲也没有。父亲每见此情景,总是很愤怒,责备那些不知好歹的农人,想吃牛肉啊!父亲告诉我,真正的农人轻易是不用牛鞭抽打的,只是用来鼓劲和提醒而已。父亲问我,你明白鞭绳为什么越来越细?细的地方发挥出来的劲道也就弱,会使牛鞭的人总是在鞭梢将要抽到牛的耳朵时,再猛地向外一甩,那鞭梢便以快速叠起又立即迂回地躲开,接着发出“pia”的一声清脆的声响,牛在鞭声里受到惊吓就用力地拉。父亲告诉我,响鞭不疼,疼鞭不响啊!为了防止伤害到牛的耳朵,父亲的牛鞭末梢总是裹着布条,柔软、暖人。至今让我还记忆犹新的,父亲耕田时,牛鞭总是他伴奏的古典。朝霞满天抑或黄昏薄暮,父亲和牛并肩战斗在田野里,父亲嘴里还吆喝着一种音乐,苏北叫号子,其中夹杂着淮海戏的哭腔。丰收的日头里,父亲好像乡间的歌手一样,挺直胸脯,把头向后倾,尽情抒怀着四季的韵味。唱到动情处,只见父亲把手中的牛鞭朝空中一挥,一声嘹亮的鞭响在牛的头顶上空炸开,牛听到嘹亮的鞭响,赶紧加快脚下的步伐,这鞭声似乎成了父亲唱歌经典的装饰音、叫好的鼓掌声。
空闲时,我不忍心看父亲拉犁气喘吁吁、疲倦的样儿,我也想学耕田。当我把鞭子插在腰间,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着犁铧,吆喝时,可牛就不进地里。我厉声吆喝,牛依旧若无其事;我气得用鞭抽打,牛仍是巍然不动。父亲见此情景,从我手中夺过鞭子,左叭叭两下,右叭叭两下。鞭绳在空中绘画出了一道道弧形,泥水在空中绽开了一朵朵水花,牛背左右两边陡起了一条条水蛇般的埂子。再看那牛随着父亲的鞭策,翘尾昂头,甩开大步前进。父亲边舞鞭边说:犁田并不需要什么技巧,关键是鞭子舞得好。你怎么舞鞭,牛就怎么走……
牛是哑巴动物,诗人早告诉我们: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牛这么仁义,人类还要那凌厉的鞭子做什么呢?我们和牛都是生活在大地上的动物,牛吃草,我们吃牛的奶。人类与牛的距离,仅仅是开口说话的距离。
吃人嘴短。我无话可说。